我有壹個戀愛徐誌摩
我有壹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它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異樣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黃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風雨後的山頂——
永遠有壹顆，萬顆的明星！
山澗邊小草花的知心，
高樓上小孩童的歡欣，
旅行人的燈亮與南針：——
萬萬裏外閃爍的精靈！
我有壹個破碎的靈魂，
像壹堆破碎的水晶，
散布在荒野的枯草裏——
飽啜妳壹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與柔情，
我也曾嘗味，我也曾容忍。
有時階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傷，逼我淚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獻愛與壹天的明星。
任憑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存在或是消泯——
太空中永遠不昧的明星！
我 等 候 妳徐誌摩
我等侯妳．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妳怎還不來?希望
在每壹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妳的步履，
妳的笑語，妳的臉，
妳的柔軟的發絲，
守候著妳的壹切，
希望在每壹秒鐘上
枯死——妳在哪裏?
我要妳，要得我心裏生痛，
我要妳的火焰似的笑，
要妳的靈活的腰身，
妳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壹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問，不自主的在浮沈····
喔，我迫切的想望
妳的來臨，想望
那壹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妳為什麽不來，忍心的?
妳明知道，我知道妳知道，
妳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壹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裏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癡。竟許是癡。
我信我確然是癡;
但我不能轉撥壹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患都不客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軀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為了妳，為了妳
我什麽也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的理性亦如此說。
癡!想碟碎壹個生命的纖微
為要感動壹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壹滴淚，
她的壹陣心酸，
竟許壹半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傳到
她的心裏如同傳給
壹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壹只地穴裏的鼠，壹條蟲，
我還是甘願!
癡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他也無法調回壹個
癡定了的心如同壹個將軍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的士兵。
枉然，壹切都是枉然，
妳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裏燒著潑旺的火，
饑渴著妳的壹切，
妳的發，妳的笑，妳的手腳;
任何的癡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壹小寸
妳我問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著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沈默是這壹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著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是嘲諷，
每壹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
再別康橋徐誌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
我甘心做壹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壹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沈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壹支長蒿，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壹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沈默，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壹揮衣袖，
不帶走壹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