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雲在跟蘇東坡朝夕相處中互生情愫,雖比不上已故原配的深情難忘,也比不上王閏之的敬重有愛,但是王朝雲對蘇東坡卻知之甚深。她更富有浪漫氣息,在詩歌感受上更能觸碰蘇大學士的精神世界。毛晉的《東坡筆記》所述:蘇東坡退朝後,酒足飯飽後撫摸著脹脹的肚皮,突發興致問壹旁的侍婢“妳知道這裏面裝了什麽?”婢女回答:“都是文章才學”。東坡聽後不滿意。又壹人答:“滿腹都是機械。”蘇東坡仍然不滿意。朝雲看了笑著回答:“蘇大學士這壹肚皮裏裝的都是不合時宜。”蘇東坡捧腹大笑。贊嘆道:“知我者,唯有朝雲也。”這“不合時宜”當然是蘇大學士對自己的自嘲,由此可見,朝雲已然是蘇東坡的紅顏知己,不得誌的蘇軾滿腹才學,但世人多不解他當時的心境,幸好聰慧如朝雲知他懂他,人生得壹知己足矣!
紹聖元年(1094年),蘇軾被貶為遠寧軍節度副使於惠州(今廣東惠陽)安置。此時蘇軾已57歲,接近花甲,又再次政途失意,周圍的人紛紛離開,唯有朝雲不離不棄,甘願相隨蘇軾到炎熱潮濕的嶺南之地照顧他。為此,蘇軾感念其情深,作詩壹首: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元。詩歌大意是稱贊朝雲與白居易侍妾小蠻不同,小蠻在白居易年老時離開。而是像通德,終生陪伴伶玄。這首朝雲詩包含蘇軾對朝雲在他落難時,忠貞相隨、患難與***的拳拳深情表示感激。時年王朝雲僅31歲,而壹個垂垂老矣且多次官場失誌,日後難以東山再起,這便是世人世俗眼中的蘇軾,但朝雲懂他依然選擇陪伴他,東坡哪怕官無定職,居無定所,在朝曾遭朋黨攻訐,在野則遭奸佞陷害,喪妻喪子。不論境遇如何,他樂天知命,處事曠達,安貧樂道。我們不禁想問問,這個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的現代社會,不渴望這種真摯的情感嗎?
被貶惠州時,王朝雲常常唱《蝶戀花》詞,每當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時,朝雲傷心不已,泣不成聲。蘇軾問何故,朝雲回答:“妾所不能竟(唱完)者,‘天涯何處無芳草句’也”。蘇軾笑:“我正在悲秋,而妳又開始傷春了!”。朝雲對東坡懷才不遇,時運不濟感同身受而難掩悲傷,東坡同樣知她的這份心意。兩人相知相慰,世上最是難得!元豐六年(1083)九月二十七日,朝雲為蘇軾旦下壹子。蘇軾為他取名蘇遁,有自己遠遁世外之義。還自嘲壹詩: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壹生;唯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但是不幸的是因患病未滿周歲而夭折。蘇軾和朝雲為他們的愛情結晶的消失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其中朝雲詩中有 “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板舊姻緣;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雲雨仙。” 這詩句說的是“蘇軾頗以朝雲的孩子夭折為憾,把她比作天女維摩敬拜佛祖。她拋卻長袖的舞衫,而今專心念經禮佛,不離丹竈。壹旦仙丹煉成,她將向他辭別,遁入仙山。那時她不會再如巫山神女那樣為塵緣所羈絆了。”
朝雲因兒子早夭而郁郁寡歡,又因惠州炎熱暑濕的環境下感染疾病,終在第三年不敵病痛仙去。 朝雲長眠在惠州西湖南畔的棲禪寺的松林裏,現在位於惠州西湖的孤山上,並造六如亭紀念(六如,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後有個典故,朝雲葬後第三天,惠州天氣突變,暴風驟雨。第二天壹早,蘇軾帶著小兒子去探墓,發現墓的東南側有五個巨人腳印,可能是朝雲信佛,佛感念其妻思念其夫,顯靈讓其探視。伊人仙逝後蘇軾悲慟傷情,寫了《朝雲墓誌銘》、《惠州薦朝雲疏》、《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和《題棲禪院》等許多詩、詞、文章來追憶這位紅顏知己。蘇東坡六如亭親手寫下楹聯“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斯人已逝,留下蘇軾孤獨彈奏著歌曲,每到傍晚下雨的時候特別思念妳。飽含蘇軾對亡妾的無限思念。蘇軾的紅顏知己走後,沒有再娶,也許再也找不到如此壹個善解人意,名花解語的妙人了。蘇軾與王朝雲的關系可以說是靈魂伴侶,兩人哪怕出身懸殊,年齡差異大,可兩人相知相慰、相濡以沫,莫不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