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成語大全網 - 愛國詩句 - 生而為樹,是幸還是不幸?(萬年春)

生而為樹,是幸還是不幸?(萬年春)

生而為樹,長在空曠無際的西域,是幸還是不幸?

? 從中原盆地出發的時候,正是剛剛立秋之後,陽光沒有那麽“暴虐無道”了,但“秋老虎”還像“母老虎”壹樣,“淫威”不減。炙熱的“夏”還是那樣壹屁股坐在樹梢上,壓得知了不停地嘶叫著,壓得樹葉都耷拉著腦袋——乘坐四個小時飛機,落到烏魯木齊的時候,壹下子掉進了深秋的漩渦。季節在“華麗轉身”之間就完成了!

新疆已經是秋天了!

到了博樂市,乘車去賽裏木湖,壹路上,太陽就那樣睡意未盡地走了出來,陽光有些舍不得似的從遙遠的世界壹縷壹縷地偷渡過來——在荒涼空曠無際的原野上徘徊,起起伏伏的山崗、戈壁、沙礫鋪陳在那裏,像壹塊染有泥黃色的抹布,隨隨便便地扔在那裏,皺皺巴巴的,幹燥,皴裂——似乎千萬年來,沒有人清洗它們,它們也就那樣不需要誰來理會——孤孤寂寂地,顯示壹種沈默,也證明著壹種力量,同時在現代化的速度攪拌下,把人引導到遠古時代,盤古開天地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吧?

說壹望無際,其實是有些誇張,遠遠的地方,是連綿起伏的群山,說是越過這道山,就到了俄羅斯。這錯落有致的山,環繞著空曠荒涼的原野,像壹位大寫意的畫家,隨手畫出來的幾道素描鉛筆畫,時斷時續的,時隱時現,深陷到廣袤無垠的遠方……

如果,沒有那些隨風而轉的風力車,如果,沒有從身邊呼嘯而過的車輛,還真以為這也是壹個枯幹的荒野呢!——人跡不到處,必是荒涼地。

壹切,與人有了聯系和關系,才有價值和意義。

? 驀然,有壹叢樹或者壹棵樹,突然闖入妳的眼簾,似乎終於在擠壓的喘不過來氣的時候,倏地能夠深呼吸壹口氣了!我看到了白楊樹,他們說這是胡楊——卻同故鄉的白楊樹有些同族不同樣,這就是傳說中白楊樹嗎?我忽然想到了袁鷹的《白楊》和茅盾的《白楊禮贊》——這是被選入到中小學語文課本中的重點課文,是人人都要背誦段落的“精讀課文”,我就想起了那些耳熟能詳的句子——《白楊禮贊》是這樣描述的:“那是力爭上遊的壹種樹,筆直的幹,筆直的枝。它的幹通常是丈把高,像加過人工似的,壹丈以內絕無旁枝。它所有的丫枝壹律向上,而且緊緊靠攏,也像加過人工似的。……這是雖在北方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壹種樹。哪怕只有碗那樣粗細,它卻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兩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對抗著西北風。”

而袁鷹的《白楊》所描寫的也差不多,是這樣的:“白楊樹從來就這麽直。哪兒需要它,它就在哪兒很快地生根發芽,長出粗壯的枝幹。不管遇到風沙還是雨雪,不管遇到幹旱還是洪水,它總是那麽直,那麽堅強,不軟弱,也不動搖。”

兩篇文章都是“托物言誌,以物喻人”,前者是比喻“北方的農民”,“家鄉的哨兵”和“民族精神”。後者象征著“支援新疆建設者”。“白楊樹”被賦予了新的涵義和價值——這就是比興手法吧,和中國古代的“以物比德”是壹脈相承的,梅蘭竹菊、松柏荷橘用完了,就拓展了“白楊樹”。

可我看到的白楊樹不是這樣的,它們是那樣的幹瘦、憋屈,似乎是從狹窄的地方冒出來的小癟三,骨瘦如柴,伶仃孤單,就那樣委屈巴巴地立在那裏。不像家鄉的白楊樹,舒舒展展的,把四肢極力地伸向遠方,而且每壹片樹葉都像手掌壹樣,寬寬大大的,在陽光照射下,泛著清白色,壹陣風過後,激動地拍著巴掌。嘩嘩啦啦地,有聲有色。家鄉的白楊樹是那樣的肥碩、高大,長得白白胖胖地。這裏的白楊樹每壹片樹葉都如蜷縮起來的手掌,即使有風來了,它們也急忙縮了起來了。

看著三三兩兩的白楊樹,就那樣畏畏縮縮地杵立在空曠寂寥的戈壁灘上,心裏生出隱隱約約的疼痛感——這是它們在“力爭向遊”嗎?這是它們在“倔強挺立”嗎?這是它們在“總是那麽直,那麽堅強,不軟弱,也不動搖”嗎?我有些茫然了,也有些恍惚了!這些“幹枯瘦羸”的白楊樹,不這樣又能夠怎麽樣呢?它們要活下去,這樣憋憋屈屈地杵立在荒蕪的地方,壹年壹年,以至於千萬年……!

? 生而為樹,長在空曠無際的西域,是幸還是不幸?

生而為樹,應該是幸福的。因為每壹棵樹,根植於廣袤的大地,仰望藍天,舒展於天地之間,是自由自在地生長,是無拘無束地生存。它們,與日月為伴,與山河為伍,小草是它們的夥伴,雷鳴電閃是它們的家園。這壹切,這壹切,都是自然的也是自在的。不需要誰的“比擬”也不需要被利用去“言誌”。無論是生長在中原還是生長在邊緣,都是獨壹無二的自己,都是自己應該有的樣子。不需要去美化和修飾,壹切都是原原本本的狀態。

? ——茅盾的《白楊禮贊》和袁鷹的《白楊》在現當代散文中,都是蹩腳的三流文章。即使在二位大家的散文中,也是不入法眼的末流小技。這樣的文章被選入到中小學語文課本中,二位老先生地下有知,也會羞愧難當的。兩篇“名篇”,把白楊樹生拉硬扯到“人和精神”上,是附著於白楊樹的牽強附會,與白楊樹無關,與那些“北方農民”和“新疆建設者”無關。只是文人無話找話、為說而說的“意淫”而已。我疑心:楊朔模仿了茅盾,袁鷹不過是楊朔的“山寨”而已。

? 這些杵立在寂寥的原野上的白楊樹——幸與不幸都是壹次人生的選擇。甚至連選擇都說不上,它們在那裏自生自滅,真的是“天地以萬物為芻狗”的註解物。在這惡劣的環境中,是誰把它們逼仄成壹副“瘦羸”的癟三樣?是大自然嗎?是大自然想把它們逼仄成這樣幹枯憋屈的樣子嗎?大自然根本不知道有這樣壹種“生命”在荒涼的戈壁灘上。是它們自己要長成這樣“抵抗”西北風的樣子嗎?它們又如何不想有壹個寬松自由自在的環境,長成寬寬大大坦坦蕩蕩的樣子?賦予它成長的水分呢?空氣呢?陽光呢?

? 在生生滅滅的大千世界裏,白楊樹不是美德的化身,也不是醜的象征物,立於天地之間,活著或是死去,抗擊風雨還是擁抱雷電,都是無奈和卑微的命運。

? 我們,亦如荒野中壹顆小草,恍若曠野中的壹株白楊樹。不過是天地間的壹枚“芻狗”而已。

?

我看著壹閃而過的三三兩兩的白楊樹,消失在遙遠的天際,也就心中釋然了。

(2019-8-25於石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