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史記·屈原列傳》的說法是可信的。而《史記·太史公自序》《報任安書》是抒情性文字,行文時不大忠實於史實,是有可能的。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表現了詩人的極度苦悶、難以排解的心情,為下面情緒的抒發定下了基調。“余雖好修姱以羈兮,……又申之以攬茝”,寫自己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而原因竟是自己太註意修身!我們從中可以看到屈原同周圍群小之間的尖銳沖突,也可以看到君主不分賢愚忠奸的昏庸。對此,作者堅定地說:“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眾女嫉余之蛾眉兮……競周容以為度”,寫群小對自己的誣陷以及周圍風氣的敗壞。“眾女”“時俗”兩詞,說明當時社會環境壹團糟,人們的行為沒有準則、尺度可言,壹味投機取巧,鉆營逢迎。面對如此汙濁的、看不到希望的環境,作者爆發出痛苦而無奈的浩嘆:“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忳”和“郁邑”都是憂愁煩悶的意思,兩個詞連用,表現了作者憂悶之深。
清代朱驥在《離騷辨》中說:“此句無限神情,在‘獨’字、‘也’字內,蓋大夫遙想從前壹片婆心,滿腔熱血,不意今日到此地位。”這壹句是整首詩中最長的詩句,作者似乎將胸中郁積已久的愁悶盡情傾吐出來,震動人心。然而,作者雖然為自己的遭際悲憤萬端,卻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節操,他聲明:“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為此態也。” “鷙鳥之不群兮,……夫孰異道而相安”,進壹步指出自己和群小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在對自己之所以不見容於朝廷的原因有了清醒的認識後,“屈心而抑誌兮,忍尤而攘詬”,雖然抑郁難平,但情緒趨向平穩,並堅定地表白自己的信念——“伏清白以死直”。“固前聖之所厚”,表現作者以前賢為榜樣,同時它也透露了作者精神力量的重要來源。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裏說屈原“博聞強誌,明於治亂”,《離騷》裏也稱引了不少詩史或傳說材料,可見作者對歷史很熟悉,前世的明君賢臣就是引導他追求進步政治理想的活生生的例子。 痛定思痛,作者對此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懷疑。他後悔當初沒有認清形勢,選準道路,那麽現在趕緊抽身退出還來得及吧!當然,由進到退是要經過壹番內心掙紮和鬥爭的。“延佇”“步”“止息”等語,讓我們看到壹位猶疑、仿徨、苦苦思索的詩人形象。 “蘭臯”“椒丘”的意味,正如唐代呂延濟說:“行止依蘭椒,不忘芳香以自潔也。”終於,詩人有了壹個明確的想法:“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這壹句既含有讓步,又帶著倔強。只求潔身自好,這是碰壁之後的讓步;“復修”“初服”,全然不顧自己獲咎之由正是自己太“好修”了,這是不計功利得失的倔強。 以下“制芰荷以為衣兮,……芳菲菲其彌章”從各方面寫自己衣飾的高潔。作者不憚繁復地描述種種衣飾,意在表明他修身之嚴。讀起來,這幾句詩給人無限鄭重的感覺。其中,“忽反顧以遊目兮,將往觀乎四荒”和前面的“復路”是相應的。 最後,作者再次重申自己“獨好修以為常”。“獨”字表現出作者認定自己的原則是正確的並甘願為之付出的自覺態度,帶有壹點自豪的味道。“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余心之可懲”,堅信自己,至死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