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欣悅
時間尚早,屋外的天色仍然晦暗不明。
我手捧壹杯咖啡,依窗而坐,
清晨習常的事物
成了此刻我關心的對象。
我看到壹個男孩和他的同伴,
正沿路而行,
將報紙遞送。
他們帽子罩頭,毛衣裹身,
--其中壹個肩挎背包,
這兩個男孩,他們默默無言,
卻欣悅異常。
我想只要有可能,他們就會
攜手***進、互相扶持。
現在是清晨時分,
他們正合力將此事完成。
慢慢地,他們向我靠近了。
雖然黯淡的月亮仍在臨水照人,
天空披上了陣陣曙光。
這瞬間的美,
死亡、壯誌雄心,乃至愛
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欣悅之情。它總是在不經意中
降臨塵世。毫無疑問,它又超出了
任何壹個談論它的早晨。
2、遲來的斷片
即便如此,妳從這人生中
得到了妳所追求的嗎?
我得到了。
那妳追求的為何?
去召喚那愛妳之人,去感受到
自己在大地上為人所愛吧。
3、最美好的時光
涼爽的夏日夜晚,
窗戶洞開,
燈火通明,
水果躺在碗中,妳的頭靠著我的肩膀,
這是壹天中最美好的瞬間。
在清晨時分之後來臨的
當然,是午餐
即將到來的那壹刻,
是午後
和傍晚的時光。
但我真正愛的
卻是這些夏日的夜晚。
我想,甚至要超過
其它的時間段。
工作為它而告壹段落;
此刻,任何人都不能影響我們,
永遠不能。
4、魚漂
冬季,我們--我的父親、瑞典人
林格倫先生和我--在靠近華盛頓市
凡特基鎮的哥倫比亞河上
釣過鮭魚;他們用的是曲柄卷軸,
鉛筆般長短的鉛墜,紅、黃或褐色
帶幼蟲的蒼蠅誘餌。
他們想要去遠方,去把那兒
湍流盡處的魚兒壹網打盡。
而我則在岸邊,手持壹根翮羽魚漂和藤條制成的釣竿。
為了使幼蟲保持鮮活和溫暖,我的父親
把它們放在下唇底下。林格倫先生不酗酒,
壹度,我喜愛他甚於我的父親。
他允許我開他的車,取笑
我的名字“朱利爾”,還說
有壹天,我會長成壹個帥小夥子,記得
這壹切,和我自己的兒子壹起去釣魚。
但我的父親的做法是對的。我的意思是
他保持緘默,觀察著水面上的變化,
在誘餌的後面轉動著他的舌頭,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5、蛛網
幾分鐘之前,我走上房子的
露臺。從那兒,我能看到和聽到水的蹤跡,
以及這些年來與我相遇的壹切。
悶熱而寂靜。潮水退去,
聽不到鳥兒歌唱的聲音。我斜靠著欄桿,
壹張蛛網被我的前額觸到了,
它掉進了我的頭發中。沒有人能責備我
拐進了蜘蛛的地盤。沒有風。大海
是死寂般的平靜。我從燈罩上取下蛛網;
有時,當我呼吸的氣息碰到了它,
我就會在那兒看到它瑟瑟發抖的
身子。壹種精美的細線,錯綜復雜。
不久之後,在沒有人理解之前,
我將從這兒搬離。
6、今天早晨
今天早晨非同尋常。些微的雪
在大地上尚未化去。太陽飄浮在
晴朗碧藍的天空中。海面是眼睛所能看到的
極限的藍色和藍綠色。
幾乎是波瀾不驚。靜謐。我穿上衣服,
外出散散步--在我收到自然界必要
賜予我的禮物之前,我決定不再返回。
我在幾棵身姿已不挺拔的老樹旁走過,
穿越壹片石頭遍地的田野,
那兒覆蓋著厚厚的冰雪。壹直走,
直到懸崖盡頭。
在那裏,我凝視著大海、蒼穹,以及
在極低處的白色沙灘上盤旋的
鷗鳥。全是這樣迷人。全都沐浴在
寒冷的日光中。然而,壹如往常,
我開始在思緒中倘佯。我必須控制住自己,
才能讓我看到我想要觀看的事物,
而不是其它的。我必須告訴我自己,
這與什麽有關,與什麽無關。(我仔細地觀察它,
總有壹、兩分鐘之久!)在這壹、兩分鐘中,
我拋棄了對那些糾纏著我的是是非非的追問--責任、
脆弱的回憶、關於死亡的思索、我該如何處理
與前妻的關系。所有這壹切,
我每天都要面對的生活環境,那些
我為了生活下去而粗暴地對待過的事物,
我希望都在今天早晨如煙般散去。
在那壹、兩分鐘之內,我忘記了我自己,
以及其它的壹切。我知道我做到了,
因為當我返回時,“我”不知道
我身在何處。直到幾只鳥兒
從飽經風霜的樹上升起,
向著我必須行進的方向飛去。
7、我父親二十二歲時的照片 十月。在這間潮濕而陌生的廚房, 我研究我父親那張拘束的年輕人臉龐。 他靦腆地咧著嘴笑,壹只手拎著壹串 多刺的黃鱸魚,另壹只手上 是瓶卡斯巴德啤酒。 他穿著牛仔褲、粗棉布襯衫,靠著 壹輛壹九三四年出廠的福特車前擋泥板。 他想為他的後代擺出虛張聲勢而開心的樣子, 把舊帽子戴得翹到耳朵上。 我父親這輩子都想顯得大膽。 可是他的眼神暴露了他,還有那雙手 無力地拎著那串死鱸魚 和那瓶啤酒。父親,我愛妳, 可我又怎麽能說謝謝妳?我也無法飲酒有度,而且根本不知道去哪兒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