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沿著清明逼仄的路
來到妳的身邊,四月的雨水
青草般瘋長在我的天空
父親,這個節氣的行囊空空
僅有回憶是不加節制的綠葉,
衍生的草籽,是妳咳不出來的詞語
父親,那些年代眼光襤褸
路過的風,順手撕碎妳交給我的
許多夢想。但父親!
我始終堅信:沒有誰能偷走青春!
在妳身後,我經常壹個人
癡癡地仰望天空。雲端之上
妳的冷眼劃過閃電,照亮整個雨季
似墳前的靈光,始終點燃著
從不曾熄滅
許多遊離的光柱,楔入我的血液
撐起了疲累的脊梁,父親,我聽見妳
饑渴的嗓音在喊,讓春天喑啞
妳鑄就的路標已銹,仍固執指向前方
“走到黑、走到黑
直走到熱血幹涸道路枯死”
妳的教誨,釘子般鉆入我的肉體
未知的彼岸,在水光中蕩漾
父親,這個季節繁衍傷痛
我不想讓記憶,牽著我痛哭流涕
只想牽住妳青煙的手
以妳墳前的青草為誓:沒有誰能揮霍
我的青春!沒有誰能卸下
我行囊中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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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的春天》
甘肅 李滿強
是的,壹切都已經真正平靜下來
無法平靜下來的,只是那些昨天的記憶
妳看,連風中泛綠的小草
也有著回憶的姿勢
春天已經早我壹步到了這裏:
妳用三朵小花呼吸
用壹塊石頭遺忘
就是不和我再說哪怕壹句多余的話
隔著壹道春天的門檻
我還是要告訴妳:
有人蒼蠅壹樣地活在我們身邊
趕也趕不走他們
有人決絕地轉過了身
變為壹把堅硬的黃土
我已經漸漸地適應了這種無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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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
四月,壹把出鞘的劍,光彩奪目,映紅人眼
四月,壹株白玫瑰吮飽了血液,鮮紅著欲滴的垂涎
清明時節,雨紛紛。風偷走我們的祭品
——那些飄搖的紙錢,長成樹葉
打草,不壹定能驚蛇
這是我在瀑布下,找鞋時弄懂的道理
盅人的歌聲,源自峽谷中幽居的母狼
燕,倦了。桃花扭動瘋長的舞步,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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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墳
跪在墳前
我的膝蓋有點兒痛
我聞到泥土和新草
以及壹絲絲雨水的味道
我的先人就躺在我的腳下 安睡
歲月 已使他們沒有了軀體
黑暗中 只有靈魂與靈魂相依、對話
葉落歸根
我用手拭擦
斑駁的石碑上 刻有
他們的名字,姓氏和生卒年份
那些沾有風霜的文字
近看還隱約看出點 深紅
我給先人敬酒
然後緩緩地俯身 三叩首
酒滲入泥土後有壹行濕潤的痕跡
象風沙吹進了我的眼睛
象先人曾來這世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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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懷念友人
在沒有月光的夜晚
奏響壹枝短笛
笛聲彌漫蒼涼的空間
妳走的時候 也是這季節
映山紅淒美地
綻放成妳墓前的壹道風景
所有人都不忍離去
所有的目光都為妳盛滿悲痛
又是清明 雨水寂寞地抽搭著
我在整個夜晚
奏響壹枝妳留下的短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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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曲卷著小小的心,等待時光的最後謁見,岸上的流蘇,抿嘴壹笑,葉的脈絡,就溶進心底,像壹片流波水草。
暮色多麽蒼茫,壹只鷂鷹在頭頂盤旋來,盤旋去,用它最犀利,也是最刺心的目光,將我罩在壹面古鐘之下,我從最深的震顫裏,擡起不太硬朗的手指,想去觸摸壹塊石頭,夜喝住我,那停在半空的探尋,開成壹朵猩紅的罌粟。
在幽邃的小逕深處,聽壹聽來自蒼天耳語,每走壹步,蒼白的腳踝都輕輕戰抖。那天空的飛鳥,留下來潔白羽毛,使我不能眄睨過往的行蹤。我跪拜蒼靈,把壹顆心掏空,乘上那片淩空羽毛,宣泄我的來生。
上帝總要把我們帶走,可是從沒有交代來生的去路。我在尋覓,壹條可以走向奈何橋的幽徑。哪怕攜帶上今生所有的思念,到天堂或者地獄,依舊受刮骨的鞭痛。
不知遠方的廟宇,那些繚繞的冥香,是通過怎樣的方式,抵達隔世。靜靜捧上壹塊頑石,在虔誠的手心,小心翼翼,放在妳足下,相信手的溫度,可以讓妳測量我心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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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過
死者蒼白的臉龐
所有的墳墓發出
我擠兌手指關節的“喀客”聲
晃蕩五年的夜晚
我再三忽略死者骨頭暴裂的聲響
清明節,十七歲
十七歲以前的清明節
我像壹盤彩色的跳棋
帶著米酒,水果,肉
以及另壹個世界的人民幣
問候未曾謀面的先人
在大人們“叭噠,叭噠。。。。”的煙筒中
懷念先人的故事
年年悼念的人無壹植入
十七歲以後的清明節
像大人們口中吐出的煙
慢慢擴大 消失
親友在我的流浪中死去
奶奶在癌癥中安祥
叔叔在壹次意外中喪生
朋友在迪廳被捅死
夥伴為情自殺
壹個個觸手可及的臉龐
我無力懷念
閉上眼睛他們紙薄的靈魂
像墳頭微微拂動的荒草
淒涼的低訴
年年悼念的人無壹想念
無力懷念的人卻植入心間
今天是清明節也是周末
只有在這樣難得的時間
我才有空懷念離去的人
寫下這樣的詩行
我不知道我死去的多年以後
誰會記得有個人叫--大痞子
雨中的清明(外壹首)
雨絲 開放成
淚中的花朵
清淩淩的花瓣 壹片片
在眼前飄落
拜謁清明的手掌
為遠去的人 點燃
歲月裏的思念
靜靜的水花
壹如高翔的鴿羽
滴聚成心中的懷想
順著崎嶇的小徑
用目光 秉燭而行
壹步步走進熟悉的往事
走進壹種
心靈碰撞上的撫慰和空靈
這是壹個傷感的季節
回憶和緬懷
靜默成素色的詩篇
在雨中的清明裏
被天空和大地
動情的朗誦
懷想母親
雨聲的委婉
是妳的問候麽
那盞曾經徹夜不滅的燈
是妳牽掛的目光麽
母親 歲月飄零的風鈴聲裏
我們又壹次走向妳
走進並且享受著
妳深沈而又博大的母愛
這個季節令我們懷想
令我們心底的淚 輕灑在
妳傾心勞作的這片土地上
壹件衣衫 壹雙布鞋 壹根手杖
都在時時為我們
講述著壹段段
刻骨銘心的日子 那就是妳
人生的最後歲月啊
懷想母親
我們把母親的期望
以淚水的方式
揮灑成壹面旗幟
並且高擎著 走向
生活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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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念 外 公
我看見後山坡上
有壹個高大的身影
落下來
罩住壹片新鮮的豆莢
他是我的外公
秋天,後山長滿了豆莢
外公的身影
在晚風中來回走動
他的白發
他的蒼勁的白發
在夕陽裏洶湧地燃燒
我看見外公的白發在燃燒
這是我在外省的陽光裏
看到壹件年代久遠的事
那是外公離休的日子
現在我只能在回憶與向往中
接受外公慈祥的聲音
外公是個喜歡清靜的人
後山的陽光
與悠揚的鐘聲交織成壹片
我的外公
在後山上走動
他在菊花中洗手
在麥浪裏呼吸
太陽釅釅的光澤裏
外公的目光
恍惚而濕潤
他的樸素的壹生
為我們點亮
遙遠的懷念的晚燈
我不能忘記
外公生病的歲月
他的身上
充滿了泥土的氣息
我當然不會知道
外公會離開我們
到泥土裏睡眠
我已經好久不回故鄉了
我想象外公睡眠的地方
長滿了豆莢
植物的根須
滲進了外公的身體
外公會依靠它們
與陽光和空氣
保持親密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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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穴(外壹)
六十年的厭煩
也叫白頭偕老
稠密的樹葉,單在夜裏
刷洗耳膜
我看見墓穴
漆黑的微笑
經過淮河,泥濘的街道
跪在風裏哭泣
那裏有我們
小小的家
父親鐘愛的土,長出油松
鞭炮次第開放
◆清明
這壹天,我們又圍在妳跟前
取暖
公墓管理員
遞過壹根木棍,翻開思念
越來越多的人
墳間出沒
越來越多的煙火
聚成村落
父親下星期天來,他想
壹個人,跟妳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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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清明的雨不是淚
那紛紛落下的可是
點點滴滴的哀思嗎?
當細雨象淚壹樣細細落下時
燃燒的冥幣又如何變成蝴蝶
無語的青山上
散落著片片思念
誰又能在這壹日
把它們統統撿拾回家
於是這壹日我們都要放聲去哭
有淚無淚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親人們
會不會停下來歇歇腳
會不會與我們壹起細嚼
那壹盤盤艱辛
清明的雨己下了幾千年
點點滴滴落在心裏
清明的雨不是淚
有淚的日子才是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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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清明,壹個心懷嫉妒的女子繪制她的愛情
鬼坐在燈芯裏親愛呼喚 鬼坐在燈芯裏寫詩
許多語言的碎片正好是我想象的樣子
世界每壹次分離都是她的彩色謊言。
景物之後 這是守靈的日子
是新土地發掘的第壹絲甘美之泉
寂寞的眼睛凸現出來
是春後凸出的浪者舉手敲門
守靈的日子是我只身靠墻
清明如霜,心地荒涼
評論|0
2010-04-05 10:28熱心網友
奠清明節(組詩)
(壹)
是偶然還是必然
是無意還是巧合
天空——妳的臉
為何總到這個時節
便開始陰沈哭泣
大地——妳的心
為何莫名開始顫抖
仿佛要將整片大地顛覆
(二)
風蕭蕭
雨綿綿
人終惶惶而又淒淒
我默默站在
堆堆亂崗墳前
憑吊每顆遊蕩的孤魂
我聽到了
妳們在鬼嚎 妳們在狂笑
所有聲音 和著風聲,嗚咽
(三)
不知是堆堆黃土
還是墳頭孤伶搖擺的狗尾巴草
還有被風雪滌滌後的斑駁碑文字跡
像把把鋒勵的劍
刺向我的眼睛
剖開我的淚腺
於是
毫無意義的淚滴
潤濕了我的唇齒——苦澀
(四)
他們都跪拜在那裏
盡管路是泥濘
嶄新的褲子上滿是黃泥
他們依然如雕像般 久久不願離去
香燭裊裊
鞭炮轟鳴
是為那些亡死的靈魂追悼魂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