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歌》由385首“歌”組成,寫作時間橫跨二十年(最早的夢歌形式的詩行
能夠追溯到1947年),可說是壹部組詩形式的個人史詩(而其中涉及的內容所垮的
時間自然比實際寫作時間更長),貝裏曼自己曾用過“碎片的fragmented”來形容
這部作品。1964年出版《夢歌77首》並獲得1965年普裏策詩歌獎,後面的“夢歌”
以《他的玩具、他的夢、他的休息》(His Toy, His Dream, His Rest) 為題於
1969年出版,並獲得全國圖書獎。不算未完成的斷章碎片,已經完成但沒有發表的
“歌”還有幾百首;1977年,貝裏曼研究專家John Haffendan將其中的45首以《亨
利的命運》為題收為壹集出版。貝裏曼在1972年初跳橋自殺,藏書、手稿、日記等
收藏於生前任教的明尼蘇達大學圖書館。
這部詩被命名為《夢歌》可以讓我作如下幾方面的解釋。壹,夢之歌所寫的便
是日之所見所思而發的夜夢,這樣的組歌是不需要什麽線性邏輯的,甚至連弗洛伊
德的“夢之運作dream-work”也運用不上。有人甚至曾試圖從數字上對他出版的三
本詩集進行研究,但從詩人選擇出來供出版的歌來看,似乎很難說有什麽可證實的
邏輯(除了主人公的情緒本身)。甚至也許可以說,這些歌的創作過程便是做夢過
程。二,雖然僅在1954至1955年之間,貝裏曼久記錄了好幾百頁的夢魘,並還不時
地加以分析;也是在1955年底他寫出了最早的“夢歌”(正如很多早期的夢歌壹
樣,都沒能受進後來的《夢歌》。夢之歌也許更應該理解為白日的夢幻(不是“白
日夢”),這是壹種亦真亦幻的聯翩浮想reverie。我們可以想象處於半醉半醒之
間的貝裏曼在不分現實和幻想、不再此時此地也不再彼岸世界的狀態下躲在鬥室裏
塗塗改改,壹會兒假話真說,壹會兒真話假說,壹會兒以我作他,壹會兒以他作
我;這部詩中有幾個角兒扮演著同壹個人,或者同壹個人帶著不同面具依次或同時
出場,互相觀察或自我省察。也許耽於杯中物的貝裏曼壹樣可以自問,誰知道是我
審察蝴蝶還是蝴蝶審視我呢?關鍵的是,這裏有壹個落實為文字的文本使得所有的
我/我們/他們有了棲身之所。三,這些文字構成的場所到底是壹個怎樣的世界?我
覺得這更像是壹個人間煉獄(不是人間地獄)。有壹個說話人,姑且讓我稱他為
“亨利之眼/俺Henry’s Eye/I”,壹直像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追趕著,在人間
逡巡,猶如但丁雖然有維吉爾引領著,但主要卻是因為眼前的壹幅幅可怖景象追命
鬼似地催促他向前,當然看到這些景象的還是那個“亨利之eye/I”(大多數人當
然看不見),而前面的並不壹定就是黑暗通道盡頭的燈盞或星星。
整部《夢歌》中,我們時常會看到諸如farewell和move on這類催命勾魂壹
樣的字眼。《夢歌》是壹部反烏托邦/歹托邦dystopia的《神曲》,詩人在活人世
界裏遊蕩並紀錄(但我不能肯定活人的夢幻世界該如何界定);我們知道《神曲》
是壹場幻夢式的寓言allegory,在這壹點上《夢歌》和《神曲》是壹致的。《神
曲》是以三聯韻詩節terza rima(押韻方式為ABA, BCB, CDC, …)寫成,我相信
貝裏曼為《夢歌》創造的詩節似乎是以兩個三聯韻詩節作為基礎組成的,而三個六
行詩節組合在壹起則無論在長度/結構上還是在主題發展上都和傳統的十四行詩
sonnet接近。還可以說這使得詩篇在暗中接近了傳統的愛情詩,或者說,這些
“歌”是唱給亨利以及(曾經)活在亨利世界中所有人的挽歌。當然,每個詩行的
音節與傳統的三聯韻或十四行詩都不壹樣,貝裏曼《夢歌》詩節的音步是5—5—
3—5—5—3,大部分押“鬼韻(ghost rhyme)”;我在翻譯時盡量押韻,但卻無力
讓韻腳和原文保持壹致。
據說貝裏曼能夠背誦200多首流行歌曲的歌詞,這可是不容小覷的資源。不
僅他這壹代人的創作思想是對盛現代派High Modernism而且連他的語言風格都可以
說是在對以艾略特T. S. Eliot奧頓W. H. Auden等為代表的純正語言的反叛中形成
的。貝裏曼曾在國家圖書獎的受獎演說中這樣說:“我自以為長詩《布拉德斯屈
利》(指出版於1956年的長詩《向布拉德斯屈利夫人致意》Homage to Mistress
Bradstreet)是對《荒原》從人格到情節的進攻……我自以為《夢歌》對英美詩歌
每壹個可見傾向充滿敵意”。 洛厄爾在給貝裏曼的壹封信中曾描述他們這壹代詩
人:只是“弗羅斯特、龐德、艾略特、瑪麗安?莫爾他們令人尷尬的跟風者
epigoni”。這就是所謂的中生代Middle Generation詩人的尷尬。評家基本上同意
中生代詩人主要包括史華茲Delmore Schwartz、賈瑞爾Randall Jarrell、貝裏曼
John Berryman和羅?洛厄爾Robert Lowell。他們年齡相仿,經歷類似,詩風接
近,是所謂的自白派的核心人物。這壹說法可以說來源於洛厄爾的幾行詩句:
really we had the same life,/ the generic one/ our generation offered
(說實話我們有壹樣的人生/ 我們這壹代提供的/ 同壹個屬類)。和前人相比,壹
個引人註意的特征便是他們對流行文化的接近。盡管他們大多數有著學院背景,而
且從某種角度來看,他們對流行文化仍然是批判多於贊賞。這裏主要是流行音樂、
酒吧還有電影。《夢歌77首》的第壹部分有多首詩便是和酒吧(如第2-5,15首)
和電影(如第6-9首)相關;還有什麽能像電影壹樣夢幻呢?畢竟,dream和song這
種似乎不合語法的搭配就是把“夢”和“歌”並置。
《夢歌》中沒有《荒原》裏系統提煉出來的幻景,倒是有猶如吸食大麻後碎
片化的幻覺(用在貝裏曼身上也許更應該說是喝醉了吧);沒有《荒原》中的曲意
隱晦,但也不至於流於流行歌曲的傷感,《夢歌》所暗含的學識很可以說是淹沒在
醉話(boozy talk)下的冰山。《夢歌》詩行中的節奏有著猶如爵士樂壹般的跳躍、
即興的興奮、突然地轉換調式/人稱/視角,詩篇中的幾個角色也可比爵士樂隊的常
規樂器,簡單但不可或缺,各有獨特的功能。但是這樣的音樂是不可以轉譯/轉移
的(就像聽Jazz的CD,和聽現場演唱之間的區別),這倒不是因為現場演奏中即興
的成分太多,而是環境影響著演奏/唱者的心情,而這種情緒便導致了當時的音樂
色彩和語言所獨有的美妙的微妙。
但是,我還得試圖換壹套樂器來演奏爵士樂。我這裏的演繹也只能希望能給
大家壹個“局部完整的”文本,對於這樣的大部頭作品,目前不可能全部翻譯,所
以也只能做到“局部完整”了。且聽我的翻版!
(我從現在開始正式嚴肅研究《夢歌》)
…………………………………………………………………………
首先,從獻辭開始。如上文所說,《夢歌77首》出版於1964年。題獻是“獻
給凱特,並獻索爾”。凱特Kate是他的妻子Kathleen Ann Donahue,而索爾則是他
的終生好友,小說家索爾?貝婁Saul Bellow。貝裏曼對他的小說《奧吉?瑪奇歷險
記The Adventures of Augie March》推崇有加,1953年新年過後的第壹周,他把
貝婁的小說打印稿帶回家,本打算趁著下個周末看的,誰知道他壹讀不能罷手,壹
邊看壹邊高聲嘖嘖贊嘆,“真是絕了!貝婁真是絕頂的天才”。然後他壹口氣讀到
星期天淩晨4點,讀完後就在大冷天跑到貝婁的住處,死命捶他的窗子,把貝婁從
夢中敲醒,告訴他說這本小說棒得不得了。十個月之後,小說出版後並沒有引起如
貝裏曼所期待的回響,所以他不得不為《紐約時報書評》寫壹篇文章,將它與美國
文化的關系比作《尤利西斯》與愛爾蘭文化。
《夢歌77首》引了四句話作為題記。
第壹句緊接著上面的題獻,取自《聖經?耶利米哀歌3:57》:那日妳臨近我
(THOU DREWEST NEAR IN THE DAY)。上下文如下:我求告妳的日子,妳臨近我,
說,不要懼怕(Thou drewest near in the day that I called upon thee: thou
saidst, Fear not)。後面的三個題記另起壹頁。
第二句 “GO IN, BRACK MAN, DE DAY’S YO’ OWN”(“進去,黑人,今
兒這日子可是妳自個兒的”)雖沒註明出處,但是這句模仿黑人口吻說的話可追蹤
到壹本與《夢歌》很有關系的書。這本考察黑人minstrelsy (巡回演藝表演)的
書是壹位叫做Carl Wittke出版於1930年的Tambo and Bones(暫譯《手鼓與響
板》)。上面這句話被該書引作題記。這種巡回演藝表演中的角色都是白人扮演
的,表演連說帶唱的逗趣節目,往往是拿手鼓的在舞臺壹端,拿響板的在另壹端。
這讓我們註意到這種表演的“表演性”(虛假性或者離間效果),而整部《夢歌》
中的對話性是構成和理解這部詩歌的關鍵。至於為什麽白人要扮演黑人呢?我不是
這方面的專家,不敢妄言,但是起碼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考察:1)黑人文化因
素的活潑與生機,如這種演出中的布魯斯、爵士樂、即興發揮等等;2)滑稽作為
壹種反思、壹種暫時的緩解和松弛、對日常生活理性的嘲弄;3)與白人相對的壹
個他者可以構成無數經典的人物或概念組合的翻版,我們可以提到堂吉訶德和桑
丘、李爾和弄臣、甚至本我和自我等等。啊,對了,有壹位著名的女性主義理論家
甚至說這是因為白種男人對自己的那玩藝兒懷著自卑情結,所以通過模擬黑人獲得
某種(虛假的)滿足感或優越感,以應付自己對於生活經驗中的挫折,而“響板先
生便是貝裏曼的空想陽具,他歡跳的骨架,投入地跳起壹場愛與死的舞蹈,永不枯
竭地愉悅心脾(Mr. Bones is Berryman's fanciful penis, his prancing
skeleton, engaged in an endlessly entertaining dance of love and death)
(見古芭Susan Gubar論述美國文化中的白皮黑臉現象的專著Racechanges第165
頁)。我曾有幸聽過她壹場演講,不知她如何闡述黃皮金發的現象。妳大可不必同
意她的這壹論斷,但是必須承認這黑人的角色響板先生實在了展開很大的闡述空間。
第三句來自《聖經?耶利米哀歌3:63》“……他們都以我為歌曲”(…I AM
THEIR MUSICK)。這半句的上文是:求妳觀看,他們坐下、起來,都以我為歌曲
(Behold their sitting down, and their rising up, I am their musick)。
第四句“但是還有另壹種方法(BUT THERE IS ANOTHER METHOD)”選自南非
改革家作家Olive Schreiner的壹本書。這本出版於1914年的書叫做《夢》
(Dreams)。希萊納小姐認為藝術家通常有兩種方法呈現“真實”,其壹為“舞臺
法”,也就是人物的表現有如創作者意誌的木偶壹樣;“但是還有另壹種方法——
我們都過的生活方法。這裏壹切都無法預測。人們的腳步奇怪地來來往往。認出
場、互相表演並再度表演,然後死亡”。這後者才是希萊納所贊同的方法。
綜觀這幾句題記,似乎可以推測出貝裏曼《夢歌77首》的潛含結構。這裏的
“另壹種方法”不僅傳達出貝裏曼的創作原則和對話性結構,而那句黑人口吻的話
則暗示這些夢歌是在怎樣的舞臺上上演何人的七情六欲和困頓挫折。《聖經》中的
引語則指向這部作品根深蒂固的主題:不要懼怕。
不要懼怕!
夢歌#1
怒沖沖的亨利隱藏不見 整整壹天,
心戚戚的亨利滿臉慍怒。
我明白他的念頭,——總想把事情壹次解決。
這個想法人人都有,個個都自以為
能夠做到,想到這事亨利便慪氣而心灰。
但是他本該站出來把話說透。
這整個世界就像個毛紡情人
站在亨利壹邊,從前似乎如此。
後來就有了分手。
此後就不再有可能或應該的翻臉。
我不明白被別人找到看透之後
亨利怎能還賴在人世。
他現在要訴說壹個冗長的奇跡,
這世界還能忍,也必須受。
從前我在壹個槭樹上多麽開心
站在梢頭,引吭高唱。
此刻強勁的大海猛烈沖撞著大地
而每壹張床都變得空空蕩蕩。
譯按:
貝裏曼壹直認為1947年寫的那首將會是第壹首,那首詩的第壹行是:The
jolly old man is the silly old dumb(那開心的老頭是個愚蠢的老啞巴)。不
過,(就像我已經知道我不可能翻譯完這部詩歌壹樣,我現在此後話先說)他很早
就決定以哪壹首詩結束《夢歌》了,在他兒子Paul出生的第二天夜裏,他在日記裏
記下:“《夢歌》應該恰好以這件事結束”。當然,他壹直以為他這次生的應該是
壹個女兒而不是兒子,《夢歌》的最後壹首、第385號的最後三個詞成為多出來的
第十九行,是my heavy daughter(我沈沈的女兒)。
現在的第壹首的草稿恐怕早在1958年4月(8日?)就寫了,與這首詩同時寫出
來的可能是第52號Silent Song的草稿。當時,貝裏曼因酗酒入院,剛出來,和當
時的第二任妻子Ann Levine大吵壹場,所以悶悶不樂地躲在家裏不見任何人。這應
該是第壹節或者還有第二節的大部分內容,而第52號則有這樣的詩行Alone. They
all abandoned Henry(獨自壹人。他們都拋棄了 亨利)。可以參照的還有下
面的第14號:as bad as achilles(像阿基琉斯小子壹樣糟糕)。這首詩將躲起來
的亨利與因憤怒而拒出帳篷的阿基琉斯相比。
1971年3月29日,貝裏曼寫道:“我壹直以為這第壹首詩有關他父親的自
殺”,後來他在壹次采訪中又說,這首詩關於人類的墮落,這種墮落呈現為兩層意
思:出生的創傷記憶和被逐出伊甸園。這首詩的最後壹行很有可能是因黑人女爵士
歌手Bessie Smith的壹首題為《空床》Empty Bed的歌而來。
Dream Song 1
Huffy Henry hid the day,
unappeasable Henry sulked.
I see his point, -- a trying to put things over.
It was the thought that they thought
they could do it made Henry wicked & away.
But he should have come out and talked.
All the world like a woolen lover
once did seem on Henry's side.
Then came a departure.
Thereafter nothing fell out as it might or ought.
I don't see how Henry, pried
open for all the world to see, survived.
What he has now to say is a long
wonder the world can bear & be.
Once in a sycamore I was glad
all at the top, and I sang.
Hard on the land wears the strong sea
and empty grows every bed.
夢歌 #2:大鈕扣、紙高帽:上場
這小妞套了貞節帶!既無夜總會、又
沒酒吧,沒有免費的陽關道,也無借口
為交易逢場作戲,
沒有小混混也沒亟待解決的。亨利
郁悶得要命。是否每人都去了緬因州
跑龍套的上了火車?
到了所有黑鬼全都撒手的時候,
他會來麽?我們去舞場玩吧,妞兒,
耍個流氣的,來個油滑的,
只要妳想要這些個玩意兒。脫呀,
老香腸,饒了我們,小蜜人兒;還是
堅持壹晚貞操吧。
——響板爵士,或稱高潔騎士格拉海:
妳善良守法得令人稱奇。您感覺可好?
蜜人兒,黃昏真是玉體橫陳哪。
——這可真夠嗆。不過,稱王還是成蟲,盡管
隨意。拜票的跑腿貓來了,萬歲,萬萬歲。
我在我的大洞裏投票。
譯按:
這首詩的題目引用黑人巡回說唱表演(minstrelsy)宣告角色進場的話,“大鈕
扣、紙高帽”指的是角色的裝扮。這首詩寫於1962年的感恩節,當時貝裏曼在波斯
頓做壹場詩歌朗誦。這首詩第壹節的背景是選舉日這壹天所有酒吧都必須關門。這
首詩是獻給萊斯老爹(“Daddy” Rice)的,他的全名Thomas Dartmouth Rice,使
他開創了黑人巡回說唱表演的傳統(貝裏曼因為讀了上文提到的書《手鼓與響板》
而對此有所了解)。貝裏曼實際上並沒有看過真正的巡回說唱表演,他在1963年的
壹封信中承認了這壹點,不過他說他看過雜耍表演(vaudeville)。
這首詩裏首次出現了這部詩集中關鍵人物的稱呼Bones(另外的還有諸如“亨
利貓咪”Henry Pussycat等)。這種由白人扮演黑人在臺上壹唱壹和的角色分站於
舞臺兩邊,各自拿著壹件樂器,而Bones則是拿著響板應和著另壹頭敲鼓的演員
Tambo,多少有點壹唱壹和或壹逗壹捧的味道。這個面具壹樣的角色對於理解這部
長詩中的人物有著關鍵的作用,因為作者自己也說詩中的亨利Henry有時是壹個黑
人,而這部詩裏有許多黑人的不標準的俚語。另外,這部詩中有許多油嘴滑舌的語
言,例如最後壹行中的“大洞”的原文hole(洞)既可說是hall(大廳、大堂)的
諧音,又可說是臟話ass-hole(屁眼)的簡稱;當然如果聯系後面的耗子比喻(夢
歌7號以及13號)以及這句詩的上壹行(“拉選票的跑腿貓”)來讀,洞就是(老
鼠)洞了;誰說我們活得不像耗子呢?
格拉海Galahad是亞瑟王傳說中最純潔的壹位圓桌騎士,他獨自壹人找到了聖杯。
Dream Song 2: Big Buttons, Cornets: the advance
The jane is zoned! no nightspot here, no bar
there, no sweet freeway, and no premises
for business purposes,
no loiterers or needers. Henry are
baffled. Have ev’rybody head for Maine,
utility-man take a train?
Arrive a time when all coons lose dere grip,
but is he come? Le’s do a hoedown, gal,
one blue, one shuffle,
if them is all you seem to réquire. Strip,
ol banger, skip us we, sugar; so hang on
one chaste evenin.
-- Sir Bones, or Galahad: astonishin
yo legal & yo good. Is you feel well?
Honey dusk do sprawl.
-- Hit’s hard. Kinged or thinged, though, fling & wing.
Poll-cats are coming, hurrah, hurray.
I votes in my hole.
夢歌 #3:給壹個老畜生的刺激物
金合歡,燒焦的沒藥,絲絨,紮人的刺,
——我沒這麽年輕但也沒那麽老,
壹個被搞膩了的23歲可人兒說。
剛被人甩掉的感覺還有壹絲殘跡,
嘴都沒人親。
(——我的心理醫生能舔妳的醫生)女人總得到下作行徑。
所有這些老賊或遲或早
總會得手。我壹直在翻閱舊期刊。
哥特瓦爾德公司,現已破產。
雄厚的資金撤走。雙重間諜,哥兒們。
她大氣不出如海豹,像壹紙封條,
而且更白更加光滑。
裏爾克是壹個怪胎。
我容忍他的種種悲戚和他的音樂
以及他那幫著魔的失望貴婦。
壹道門檻比那壹圈人還要糟糕
那裏明來暗往的盡是些小人,
裏爾克的那幫,如我所說,——
譯按:
1948年元旦,貝裏曼參加壹個晚會,其間有壹個女人對他說,她很想告訴他的
詩人好友史華茲“我的心理醫生能舔妳的醫生”。1948年5月7日星期五,貝裏曼讀
到英國詩人斯文朋Swinburne的壹封信,說法國色情小說作家薩德侯爵是“給壹個
老畜生的刺激物”(其實斯文朋1837-1909自己的詩歌作為浪漫派的余波,還是滿
情色的),他興奮地記在日記上。
1955年某壹日,貝裏曼註意到壹個叫做蘇珊的女生說自己“沒這麽年輕但也沒
那麽老”。同年4月16日,貝裏曼曾經寫過壹封沒有發出的信,其中談到裏爾克:
“跟妳說實話:裏爾克身上有壹種令人惡心的東西,沒有人味、缺少男人氣、學女
人的忸怩樣。我不是說同性戀,例如惠特曼和奧頓就不壹樣,還有馬婁,人們不會
反感。賴蛤蟆似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承認他是壹個很奇妙的詩人”。
哥特瓦爾德是指捷克斯洛伐克總理Klement Gottwald,他於1946年當上了總
理,48年當上主席,服從蘇聯的利益,進行了黨內的路線鬥爭大審判,導致多位同
僚被殺害,他自己死於1953年。貝裏曼1948年3月24日的日記對此有所記錄。
Dream Song 3: A Stimulant for an Old Beast
Acacia, burnt myrrh, velvet, pricky stings.
-- I’m not so young but not so very old,
said screwed-up lovely 23.
A final sense of being right out in the cold,
unkissed.
(-- My psychiatrist can lick your psychiatrist.) Women get under things.
All these old criminals sooner or later
have had it. I’ve been reading old journals.
Gottwald & Co., out of business now.
Thick chests quit. Double agent, Joe.
She holds her breath like a seal
and is whiter & smoother.
Rilke was a jerk.
I admit his griefs & music
& titled spelled all-disappointed ladies.
A threshold worse than the circle
where the vile settle & lurk,
Rilke’s. as I said, --
夢歌 #4
用辣仔雞填塞她那結實
而令人垂涎的身體,她瞄了我
兩次之多。
我興奮得發暈,饞饞地呆望
只因她丈夫外加四人在場
我才沒有如虎撲食
或跪倒在她玲瓏的腳下高呼
“妳是多年的黑夜裏最火辣的壹個
爽得亨利的雙眼
暈乎乎,亮麗的景兒”。我朝前挪挪
吃我(絕望的)果仁冰淇淋。——響板爵士:撐了,
這世界,滿是饕餮的妞兒。
——黑發,拉丁膚色,珠寶似的眸子
向下瞄……那個鄉巴佬在她身邊 盛宴哪……看那下面
她坐在怎樣的奇觀上啊?
飯店嗡嗡如蠅。她有可能在火星上出現。
這壹切為何竟然出了錯?應該是什麽法則與亨利作對。
——響板先生:確實對。
譯按:
這首詩寫於明尼阿波利斯壹家名叫Gaslight(煤氣燈)的飯店。
“看那下面/她坐在怎樣的奇觀上啊?”中“那下面的奇觀”是指她的屁股。
Dream Song 4
Filling her compact & delicious body
with chicken páprika, she glanced at me
twice.
Fainting with interest, I hungered back
and only the fact of her husband & four other people
kept me from springing on her
or falling at her little feet and crying
'You are the hottest one for years of night
Henry's dazed eyes
have enjoyed, Brilliance.' I advanced upon
(despairing) my spumoni.--Sir Bones: is stuffed,
de world, wif feeding girls.
--Black hair, complexion Latin, jewelled eyes
downcast . . . The slob beside her feasts . . . What wonders is
she sitting on, over there?
The restaurant buzzes. She might as well be on Mars.
Where did it all go wrong? There ought to be a law against Henry.
--Mr. Bones: there is.
夢歌 #5
亨利坐進了酒吧形單影只,
壹杯又壹杯總是見了底,
和這世界及其上帝較上了勁,
他的老婆什麽也不是,
殉道者斯蒂芬
雪恥妳的名分。
亨利坐上了飛機心情歡暢。
小心翼翼的亨利從不大聲嚷嚷
但是當雲彩中冒出聖處女
從光芒中落向她故鄉的聖山,
他的思路產生氣袋飛機有些顛簸。
“寬數我,聖媽”。“沒問題”。
亨利躺在網兜裏,狂浪無忌,
與此同時腦子發炎的鳥兒啄著鱗片;
心碎先生,新生男人,
來此地耕作壹畦瘋狂之地;
新生兒的指甲上
映著壹個死人的形象。
譯按:
貝裏曼說第二節來源於他1957年夏天到印度去巡回演講的經歷。應美國情報署
the United States Information Service的安排,貝裏曼於7月6日飛往日本(相
關夢歌有73號),在加爾各答、孟買、浦那等地演講美國文學,前後近兩個月,然
後他轉道意大利、西班牙回國。在飛往意大利時,他從空中看到希臘東北部的阿陀
斯山Mount Athos,瞥見壹個聖女從雲間浮現,寬恕了他的種種罪過和不敬。
最後兩行出自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的壹篇題為《狗的對話》的小說,其中有這
樣的話:蒙迪拉的女巫卡馬查可以“讓活人或者死人出現在鏡中,或者出現在新生
兒的指甲上”。
“他的思路產生疙瘩飛機有些顛簸”曾經被用於他的壹本限量出版的詩歌小冊
子的標題。
Dream Song 5
Henry sat in de bar & was odd,
off in the glass from the glass,
at odds wif de world & its god,
his wife is a complete nothing,
St Stephen
getting even.
Henry sats in de plane &was gay.
Careful Henry nothing said aloud
but where a Virgin out of cloud
to her Mountain drop in light,
his thought made pockets & the plane bucket.
‘Parm me, lady.’ ‘Orright.’
Henry lay in de netting, wild,
while the brainfever bird did scales;
Mr Heartbreak, the New Man,
come to farm a crazy land;
an image of the dead on the fingernail
of a newborn c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