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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關鳩>這首詩

《關雎》

關關雎鳩①,在河之洲②。

窈窕淑女③,君子好逑④。

參差荇菜⑤,左右流之⑥。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⑦。

悠哉悠哉⑧,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⑨。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⑩。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註釋

①關關:水鳥鳴叫的聲音。雎鳩:壹種水鳥。

②洲:水中的陸地。

③窈窕: 內心,外貌美好的樣子。淑:好,善。

④君子:這裏指女子對男子的尊稱。逑:配偶。

⑤參差:長短不齊的樣子。荇菜:壹種多年生的水草,葉子可以食用。

⑥流:用作“求”,意思是求取,擇取。

⑦思:語氣助詞,沒有實義。服:思念。

⑧悠:憂思的樣子。

⑨琴瑟:琴和瑟都是古時的弦樂器。友:友好交往,親近。

⑩芼:拔取。

賞析:

《關雎》是《風》之始也,也是《詩經》第壹篇。古人把它冠於三百篇之首,說明對它評價很高。《史記·外戚世家》曾經記述說:“《易》基乾坤,《詩》始《關雎》,《書》美厘降……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又《漢書·匡衡傳》記載匡衡疏雲:“匹配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壹般都是以《關雎》為始。……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他們的著眼點是迂腐的,但對詩的本義的概括卻基本正確。問題在於它所表現的是什麽樣的婚姻。這關系到我們對《風》的理解。朱熹《詩集傳》“序”說:“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於裏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又鄭樵《通誌·樂略·正聲序論》說:“《詩》在於聲,不在於義,猶今都邑有新聲,巷陌競歌之,豈為其辭義之美哉?直為其聲新耳。”朱熹是從詩義方面論述的,鄭樵則從聲調方面進行解釋。我們把二者結合起來,可以認為《風》是壹種用地方聲調歌唱的表達男女愛情的歌謠。盡管朱熹對《關雎》主題的解釋並不如此,但從《關雎》的具體表現看,它確是男女言情之作,是寫壹個男子對女子愛情的追求。其聲、情、文、義俱佳,足以為《風》之始,三百篇之冠。孔子說:“《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此後,人們評《關雎》,皆“折中於夫子”(《史記·孔子世家》)。但《關雎》究竟如何呢?

這首詩原是三章:壹章四句,二章八句,三章八句。鄭玄從文義上將後二章又各分為兩章,***五章,每章四句。現在用鄭玄的分法。第壹章雎鳩和鳴於河之洲上,其興淑女配偶不亂,是君子的好匹配。這壹章的佳處,在於舒緩平正之音,並以音調領起全篇,形成全詩的基調。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統攝全詩。第二章的“參差荇菜”承“關關雎鳩”而來,也是以洲上生長之物即景生情。“流”,《毛傳》訓為“求”,不確。因為下文“寤寐求之”已有“求”字,此處不當再有“求”義。“求”字是全篇的中心,整首詩都在表現男子對女子的追求過程,即從深切的思慕到實現結婚的願望。第三章抒發求之而不得的憂思。這是壹篇的關鍵,最能體現全詩精神。姚際恒《詩經通論》評雲:“前後四章,章四句,辭義悉協。今夾此四句於‘寤寐求之’之下,‘友之’、‘樂之’二章之上,承上遞下,通篇精神全在此處。蓋必著此四句,方使下‘友’、‘樂’二義快足滿意。若無此,則上之雲‘求’,下之雲‘友’、‘樂’,氣勢弱而不振矣。此古人文章爭扼要法,其調亦迫促,與前後平緩之音別。”姚氏對本章在全詩中的重要性分析最為精當。應當補充者,此章不但以繁弦促管振文氣,而且寫出了生動逼真的形象,即王士禎《漁洋詩話》所謂“《詩》三百篇真如畫工之肖物”。林義光《詩經通解》說:“寐始覺而輾轉反側,則身猶在床。”這種對思念情人的心思的描寫,可謂“哀而不傷”者也。第四、五章寫求而得之的喜悅。“琴瑟友之”、“鐘鼓樂之”,都是既得之後的情景。曰“友”,曰“樂”,用字自有輕重、深淺不同。極寫快興滿意而又不涉於侈靡,所謂“樂而不淫”。通篇詩是寫壹個男子對女子的思念和追求過程,寫求之而不得的焦慮和求而得之的喜悅。

這詩的主要表現手法是興寄,《毛傳》雲:“興也。”什麽是“興”?孔穎達的解釋最得要領,他在《毛詩正義》中說:“‘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己心,《詩》文諸舉草木鳥獸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所謂“興”,即先從別的景物引起所詠之物,以為寄托。這是壹種委婉含蓄的表現手法。如此詩以雎鳩之“摯而有別”,興淑女應配君子;以荇菜流動無方,興淑女之難求;又以荇菜既得而“采之”、“芼之”,興淑女既得而“友之”、“樂之”等。這種手法的優點在於寄托深遠,能產生文已盡而意有余的效果。

這首詩還采用了壹些雙聲疊韻的連綿字,以增強詩歌音調的和諧美和描寫人物的生動性。如“窈窕”是疊韻;“參差”是雙聲;“輾轉”既是雙聲又是疊韻。用這類詞修飾動作,如“輾轉反側”;摹擬形象,如“窈窕淑女”;描寫景物,如“參差荇菜”,無不活潑逼真,聲情並茂。劉師培《論文雜記》雲:“上古之時,……謠諺之音,多循天籟之自然,其所以能諧音律者,壹由句各葉韻,二由語句之間多用疊韻雙聲之字。”此詩雖非句各葉韻,但對雙聲疊韻連綿字的運用,卻保持了古代詩歌淳樸自然的風格。

用韻方面,這詩采取偶句入韻的方式。這種偶韻式支配著兩千多年來我國古典詩歌諧韻的形式。而且全篇三次換韻,又有虛字腳“之”字不入韻,而以虛字的前壹字為韻。這種在用韻方面的參差變化,極大地增強了詩歌的節奏感和音樂美。

對《關雎》,我們應當從詩義和音樂兩方面去理解。就詩義而言,它是“民俗歌謠”,所寫的男女愛情是作為民俗反映出來的。相傳古人在仲春之月有會合男女的習俗。《周禮·地官·媒氏》雲:“媒氏(即媒官)掌萬民之判(配合)。……中春(二月)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不禁止奔);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關雎》所詠未必就是這段史事的記實,但這段史實卻有助於我們了解古代男女相會、互相愛慕並希望成婚的心理狀態和風俗習尚。文學作品描寫的對象是社會生活,對社會風俗習尚的描寫能更真實地再現社會生活,使社會生活融匯於社會風習的畫面中,從而就更有真實感。《關雎》就是把古代男女戀情作為社會風俗習尚描寫出來的。就樂調而言,全詩重章疊句都是為了合樂而形成的。鄭樵《通誌·樂略·正聲序論》雲:“凡律其辭,則謂之詩,聲其詩,則謂之歌,作詩未有不歌者也。”鄭樵特別強調聲律的重要性。凡古代活的有生氣的詩歌,往往都可以歌唱,並且重視聲調的和諧。《關雎》重章疊句的運用,說明它是可歌的,是活在人們口中的詩歌。當然,《關雎》是把表達詩義和疾徐聲調結合起來,以聲調傳達詩義。鄭玄《詩譜序》雲:“《虞書》曰:‘詩言誌,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然則詩之道,放於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