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吳淩波,瘦削的身材,白皙的臉,柔柔的性格。走起路來永遠是右手在胸前抱著本書,左手插在褲袋裏,輕悄悄地就這樣走進了我的生命中,定格在我的記憶裏。
她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記憶中那時教育沒有現在抓得這麽緊,沒有分數的比拼,沒有名次的排序。老師們上課也許也是輕松的吧。
只有她,溫柔地嚴肅著。她有很多要求,上課的、交作業的、寫字的……我們被她輕輕地圈在她的笑容裏,像壹群在山林裏到處亂飛的小鳥,突然唱起了婉轉的歌。
我是個天生極其羞怯的女孩子,從不肯在人前發出自己的聲音。我也沒什麽特長可言,理科天生不開竅,文科也沒有超常的記憶力。“萬人如海壹身藏”,蘇軾是有意的,而我卻是無意識地將自己隱沒,隱沒到沒有壹絲聲息。
她什麽時候註意到我的,我始終想不起來。只記得我的作文越來越頻繁地被她在語文課上當作範文來讀。為了她的笑容能更多地為我綻放,我便更認真地寫好她留給我們的任何作業。後來,我的作文本上出現了好多帶圈子的“選”字。這是她給我們的最高榮譽。只要作文被她輕輕地寫上這個“選”字,就要把這篇作文重新寫到她發下的作文紙上,由她收藏起來。對壹個孩子來說,被人認可是多麽得意而尊貴的事啊!我現在還記得每個帶圈子的“選”字給予我的那份開心與驕傲。她總能悄悄地把孩子們的心抓得牢牢的,把孩子們心中渴望翺翔的風箏,了無痕跡地放飛在希望的原野上。
再後來,她說我有演講的天賦。我?壹個說壹句話就會臉紅半天的女孩子,會有演講的天賦?我親耳聽到壹位男老師笑她:“這個女孩敢演講,我倒著走!”
她只是淡淡地笑著開始輔導我,而且讓我報名參加學校在大禮堂舉行的大型演講比賽。我壹輩子忘不了那天臺下黑壓壓壹片的人群;忘不了人群中不敢相信我能演講的父母那期盼的目光;忘不了我站到講臺上後的眩暈和不知所措。然後,我看到了她,她就坐在臺下的最前面,淡淡地笑著,默默地望著我。奇怪的是,望著她的眼睛,我狂亂的心就鎮定下來了,對著麥克風我平生第壹次放開了我的聲音:“大家好,我演講的題目是……”
當演講結束的時候,臺下的掌聲如潮水般湧來,這些潮水漫濕了她的眼睛,漫濕了我父母的眼睛,浸潤了我整個原本荒蕪的歲月,使我的生命從此郁郁蔥蔥,從此有了更多次的掌聲揚起在我生命的旅程中。
愛,像壹顆綴在葉尖的露珠,也許它很小,但可以滋潤壹朵花,讓它美麗綻放。現在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是壹個表達能力極強的人,我的同事們更笑我是“人來瘋”,說聽眾越多,我在講臺上發揮得越淋漓酣暢。
當我捧回全國教師示範課的證書時;當我的講課錄像收入中學語文教參在全國發行時;當我沐浴在掌聲和贊揚聲中時……腦海中總是想起她,想起她就湧起想說說她的欲望。我的開場白永遠是壹樣的:“不,我原本不是這樣的……”然後在別人詫異的註視中開始講到她,講到她在我們每個人心中種下的夢。真的,自從生命中遇到了她,我開始相信,夢是如天使般的她還有如她壹般的人,用愛心種在孩子們心裏的。
走在她曾走過的教育路上,我開始試著像她壹樣在壹個個稚嫩的心靈上種夢。我知道當我的這個教育夢在現實中綻開美麗的花朵時,她又會在花香中隱現。嗅著芬芳的馨香,心知那壹定是她淡淡的笑了。其實每當想起她,我就會想起蘇叔陽的那首叫做《春天的夢》的詩:
閃亮的雪花,輕柔晶瑩,
每壹片都是壹個溫馨的夢。
讓樹枝看見了新綠,
讓街道看見了濃蔭。
哦,在這落雪的早晨,
我忽地聞到了丁香的芬芳,
聽見了蜜蜂的歌唱……
(作者地址:深圳市寶安區石巖公學初中部郵編:518108 插圖:毛麗娜)
責編:向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