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壹個炎熱的中午，蚊子們都躲到沼澤裏乘涼去了。壹只長嘴蚊子在寬闊的草葉下面睡覺。在睡夢中，它猛然聽見壹陣可怕的喊聲。
“哎呀，老天爺！……哎呀，救命呀！……”
長嘴蚊子從草葉下跳出來，高聲問道：
“怎麽回事呀？妳們叫喚什麽？……”
只見壹群蚊子飛著，嗡嗡嗡叫著，可就是弄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
“哎呀，老天爺！狗熊鉆到我們的沼澤裏，四腳朝天躺在地上睡大覺。
它往草上壹躺，壹下子就壓死我們五百個弟兄；它壹張嘴，又吞掉我們壹百個夥伴。哎呀，弟兄們，倒黴透啦！我們好容易才從它那兒逃出來，要不然我們早就被它壓成肉泥了 長嘴蚊子氣得嘴都歪了。它固然生狗熊的氣，可它也生那些只會吵吵嚷嚷卻拿不出辦法的蚊子的 “餵，妳們別吵吵啦！”長嘴蚊子說，“讓我馬上去把狗熊趕跑……哼，這有什麽難的！妳們哪，就會窮嚷嚷……”
長嘴蚊子滿腔怒火，振了振翅膀，嗡地壹聲飛走了。沼澤裏果然躺著壹只狗熊。它在蚊子祖祖輩輩繁衍生息的豐美的草地上，袒著肚子睡大覺，而且鼻子裏噴著粗氣，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就像在吹喇叭。這個可惡的東西！…闖進別人的領地，又平白無故地弄死這麽多蚊子，而它卻睡得這樣香甜！
“餵，老伯，您這是到哪兒來啦？”長嘴蚊子大聲喊道。它的聲音大得驚人，就連它自己聽了都感到害怕。
毛烘烘的狗熊睜開壹只眼，沒有看見什麽；於是它又睜開另壹只眼，這才模模糊糊地看見壹只蚊子在它的鼻子尖上飛著。
“妳要幹嘛，朋友？”狗熊怨聲怨氣地說，也有點生氣了，“怎麽回事！
我剛剛躺下休息，就來了妳這麽壹個壞蛋在這兒嚷嚷起來。”
“餵，妳趁早離開這兒，老伯！……”
狗熊睜開雙眼，仔細端詳了壹下蚊子，鼻子“哼”了壹聲。這下它可真生氣了。
“壞蛋，妳到底要幹什麽！？”狗熊大吼壹聲。
“請妳快離開我們這兒，不然我可就不客氣啦，……我要把妳連皮帶骨壹古腦兒吃掉。”
狗熊覺得好笑。它骨碌翻了壹個身，用前爪捂住臉，壹會兒就呼嚕呼嚕睡著了。
二
長嘴蚊子飛回自己的夥伴那兒，對著空曠的沼澤喊道：
“我使用巧計把毛烘烘的狗熊嚇跑了……下次它保準不敢再來啦。”
蚊子們驚訝地問道：
“那麽，狗熊現在在哪兒呀？”
“弟兄們，我不大清楚。我告訴它，如果它不離開，我就要把它吃掉，這麽壹說就把它嚇壞了，妳們知道，我是不愛開玩笑的'，我是實打實地告訴它，我要吃掉它。我擔心，在我往回飛的這會兒，它沒準兒讓我給嚇死了……可那怪誰呀，是它自作自受！”
蚊子們又吵吵嚷嚷地叫了起來，嗡嗡嗡嗡爭論不休，不知該怎樣對付蠻橫無禮的狗熊才好。沼澤裏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可怕的喧鬧聲。它們爭啊，吵啊，嚷嚷了好半天，最後決定壹起行動起來把狗熊趕出沼澤。
“讓它回它的老家去，回它的森林去，到那兒睡覺去。沼澤是屬於我們的……早在我們祖先的時候，這兒就是我們住的地方。”
壹個見多識廣的老蚊子建議：先不要驚動狗熊，讓它睡足覺，等它睡醒了，它會自動離開的。但是大家都不同意它的意見，可憐的老蚊子滿面羞愧地躲到壹邊。
“走啊，弟兄們！我們去給狗熊點顏色看……！”
長嘴蚊子比誰喊得都歡。
蚊子們跟著長嘴蚊子飛走了，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嗡聲，那聲音它們自己聽了也感到不寒而粟。它們飛到沼澤壹看，狗熊還紋絲不動地躺在那裏。
“妳們瞧，我不是說過嗎，那個可憐蟲已經被嚇死啦！”長嘴蚊子吹噓說，“我都有點可憐它了，多麽壯實的壹只狗熊呀。”
“不，弟兄們，它是在睡覺，”小蚊子說。它飛到狗熊鼻子底下，差壹點被吸進那風洞似的鼻孔裏。
“呔，不要臉的家夥！呔，沒廉恥的東西！”蚊子們齊聲叫嚷著，聲音大得嚇人。“妳壓死了我們五百個弟兄，吞掉了我們壹百個夥伴，自己卻像沒事人壹樣，在那兒睡大覺。”
毛烘烘的狗熊沒挪窩兒，還是只顧打呼嚕。
“它在裝睡！”長嘴蚊子飛到狗熊面前厲聲喊道，“我馬上就給它點厲害看……餵，老伯，別裝睡了！”
長嘴蚊子沖著狗熊撲去，它用長矛似的嘴壹下子叮在狗熊的黑鼻子上，狗熊疼得跳了起來。它揮動前爪沖著自己的鼻子抓去，可是長嘴蚊子卻早已逃走了。
“怎麽，老伯，不好受了？”長嘴蚊子說，“趕快滾蛋，要不我就對妳不客氣了……這壹回，我可不是單槍匹馬，我爺爺——長嘴大蚊子，我的小弟弟——長嘴小蚊子，都來啦！快滾開！老伯！”
“我就是不走！”狗熊坐起來，粗聲粗氣地說，“我把妳們統統掐死。”
“哈哈，老伯，妳別吹牛！”
長嘴蚊子又飛了過來，猛地叮到狗熊的眼皮上。狗熊疼得嗷嗷叫，沖著臉又抓了壹把，還是壹只蚊子也沒抓住，而且差壹點沒把自己的眼珠子抓出來。長嘴蚊子又飛到狗熊的耳朵上，嚷道：
“我要吃掉妳，老伯……”
三
狗熊真的生氣了。它把壹棵白樺樹連根拔起來，掄著去打蚊子，它使足全身力氣打呀，打呀，累得氣喘籲籲，卻連壹只蚊子也沒打死，它們還是嗡嗡嗡地在它頭上飛來飛去。後來，狗熊又抓了壹塊大石頭朝蚊子們打去，還是壹只也沒打著。
“怎麽樣！老伯，打得贏嗎？”長嘴蚊子說，“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吃掉妳……”
狗熊和蚊子不知打了多長時間，只聽見狗熊的怒吼聲和蚊子的嗡嗡聲響成壹片。也不知道狗熊拔了多少棵樹，搬了多少塊石頭，它壹心想抓住在它耳朵上繞來繞去的那只長嘴蚊子。可它抓呀，抓呀，不但沒有抓住，反而把自己的臉抓破了。
最後，狗熊累得精疲力竭，癱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氣。它眉頭壹皺，立刻又想出個新花招，就是在草地上打滾，把所有的蚊子都壓死。於是它就在草地上翻過來滾過去，折騰了好半天，可還是壹只蚊子也沒壓死，反而弄得更累了。它把臉拱進長滿青苔的泥地裏，不料這壹招比原來還糟，蚊子們又叮住了它的尾巴。它怒火萬丈，暴跳如雷。
“住手！我要給妳們壹點顏色看！”狗熊大喝壹聲，聲音大得十裏地以外都能聽見，“我要讓妳們知道我的厲害……我……我……我……”
蚊子們撤退了，看狗熊要幹什麽。狗熊爬到樹上，像在馬戲團裏耍把戲壹樣，坐在壹根大樹枝上喊道：
“哼，妳們現在要是再敢過來……我就扭斷妳們的嘴！……”
蚊子們細聲細氣地笑著，壹同撲到狗熊身上。它們叫著，圍著狗熊飛著，在狗熊身上爬著。狗熊左躲右閃，突然張了壹下嘴，呼嚕又吞進去壹百來只蚊子。它咳嗽了壹下，不提防從樹上摔下來，像掉下壹個大口袋。可它馬上就爬起來了，撓了撓摔痛的屁股說道：
“呶，怎麽樣，妳們贏了？妳們瞧，我不是很靈巧地從樹上跳下來了嗎？”
蚊子們又細聲細氣地笑了。長嘴蚊子還是揚言：
“我要吃掉妳……我要吃掉妳……吃……吃！”
狗熊累得壹點勁也沒有了，可它還是不願意離開沼澤，因為這樣走太不光彩了。它蹲在地上，不住地眨巴著眼睛。
這時小丘上跳下來壹只青蛙，給它解了圍。青蛙蹲在地上對它說：
“米哈依爾·伊凡諾維奇①，您這不是白白地自尋煩惱嗎？您不要和這些討厭的蚊子壹般見識，和它們慪氣犯不著。”
“是犯不著！”狗熊又高興起來，“我不過……要是它們飛到我家裏，那我就……”
狗熊從沼澤裏出來，壹溜煙跑回家去，而長嘴蚊子還是窮迫不舍，並且喊著：
“餵，弟兄們，抓住它！狗熊跑啦……抓住它！”
蚊子們聚在壹起，七嘴八舌地商量了壹番，最後決定：
“不追了！既然沼澤已經歸還我們了，就讓它跑了吧！”
①米哈依爾·伊凡諾維奇是俄國人常用的名字。因為米哈依爾的愛稱“米沙”和熊的俗稱同音，所以用來稱呼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