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壹首詞的院落裏出來
剛誕生的冷落，把我擱在半坡村
風，掀開舊痛，應該叫桃花劫
粉紅色壹搖，裝裱出點絳唇
從壹首詞的院落裏出來，先去燕山亭
又入南鄉子
虞美人恰好十八歲，漂亮的心
拋棄了唐、宋、元、明、清
蘇幕遮手持壹剪梅
懷有企圖的眼睛像絕版的蝶戀花
誰的羅帶心結失戀，壹縷相思
鳳凰臺上憶吹簫
此時，祝英臺近，小重山遠，西江月冷
玉樓春，年年躍馬長安市
只苦了念奴嬌，鵲踏花翻
攙扶那壹抹孤芳自賞的閨怨
惜紅衣，長袖壹回回拭淚
直到玉蝴蝶飛遠，望斷處，雲收雨歇
推第壹扇窗
風流子，壹根海風吹玉骨
再推壹扇窗
安公子，半邊鬥笠收殘雨
等夜深，長安壹片月出來了
萬戶搗衣聲驟歇
蔔算子從失眠的夢裏來，擊梧桐，夜遊宮
大唐王朝圓寂，壹根指骨蹲在那裏
文化，叫它風骨
西安人，叫它大雁塔
[那個洗衣服的人呢]
壹直忘不了她洗衣服時的模樣
白凈的腿泡在水裏
壹縷秀發在額前打秋千
她像畫裏的人
那口水塘為她照了許多像片兒
有她撩了頭發拭汗的壹條手臂
有她在水面上走動的壹雙眼睛
有她壹對酒窩兒裏停留的三月
還有她在塘邊涼衣服時那壹節身段兒
也許水塘是壹處美麗的集中地
她的魂靈選擇了幹凈的歸宿
是自願去的，為救壹個落水的孩子
她被撈起時，裸露的地方很白
像幡紙
壹塘的水都在哭
我也在人群裏哭
我覺得村子又可憐了
從此丟了壹個漂亮的姐姐
我現在回來還是去塘邊轉轉
有時會在她坐過青石上坐坐
水壹如從前，壹層壹層浮了過來
那個洗衣服的人呢？她來過嗎
徐帆
徐帆的漂亮是純女人的漂亮
我壹直想見她，至今未了心願
其實小時候我和她住得特近
壹墻之隔
她家住在西商跑馬場那邊，我家
住在西商跑馬場這邊
後來她紅了，夫唱婦隨
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
我喜歡她演的青衣
劇中的她迷上了戲，劇外的我迷上戲裏的筱燕秋
聽她用棉花糖的聲音壹遍遍喊面瓜
就想，男人有時是可以被女人塑造的
最近，去看唐山大地震
朋友揉著紅桃般的眼睛問：妳哭了嗎
我說：不想哭。就是兩只眼睛不守紀律
情感還沒醞釀
它就潸然淚下
搞得我兩手無措，捂都捂不住
指縫裏盡是河流
朋友開導：妳可以去找徐帆，讓她替妳擦淚
我說：妳貧吧，她可是大明星
朋友說：明星怎麽了
明星更該知道中國那句名言——解鈴還須系鈴人
我覺得有理，真去找徐帆
徐帆拎壹條花手帕站在那裏，眼光直直的
我迎過去，近了
她忽然像電影上那麽壹跪，跪的驚心動魄
毫無準備的我，心兀地睜開兩只眼睛
淚像找到了河床，無所顧忌地淌
又是棉花糖的聲音
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淚
省著點
妳已經遇到壹個情感豐富的社會
需要淚水打點的事挺多，別透支
要學會細水長流
說完就轉身，我在自己的胳臂上壹擰。好疼
這才知道：夢，有時和真的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