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絕人願,故使儂見郎。每當讀到這句含情脈脈的詩句時,我就想到了小龍女,想到了她和楊過那份九折不悔的愛情。
二
我想,那天,她壹定預感到了他的來臨。
十六年的似水年華,寒冰冷地消弭了她體內重傷的毒素。歲月在絕情谷底自顧自地衰慢,而她的思念卻成千上百倍地加強。
彼時,他們歷盡劫難九死壹生渴望相守,卻不料到最後只留幾日性命。
即使有情花解藥又如何?他不食,只願與她同生***死。即使留幾天壽命又如何,她不怕,只要與他攜手不離。
生死之情,流溢的毫不做作,直使的旁人看了心疼不已,惋惜不休。
還是黃蓉智慧,急切中的壹番話改變了她的心思,由是,堅硬的石壁上被齊整地刻寫出了“夫妻情深,切莫相忘,十六年後,在此相會”的十六個字,由是,陡峭的絕情崖上有了她那情動萬古的縱身壹跳。
是天憐人願,也是萬物有靈,她無心地掉落谷底寒潭,無心地治愈了傷痛,重燃了再見過兒的希望。
她是那樣單純而強烈地渴望著他。安靜的語句裏壹字壹頓全然直瀉出她的情。
“過兒”,她念,她叨,她吟,她哦。
她把自己居住的茅屋設置成當年古墓裏的擺設,壹桌壹椅,毫不錯亂。她還為她默默地縫制衣服,壹針壹線,密如夜晚。
不見如見,她的心時刻在他的身邊,如影隨形。
是幾乎不曾安穩的相守壹日的,除了最初兩小無猜的古墓生涯。是不曾好好地耳鬢廝磨炊煙裊裊的,而彼此的心思卻始終風雨相隨,不離不棄。
三
她開始訓養玉蜂,壹如當年,不同的是,她在每只玉蜂的翅膀上刻下了細小的字體我在絕情谷底。
她寫,執著的信念與愛情讓她堅信,終有壹天,故人會再次相逢。
十六年,十六個春夏秋冬,無盡的日夜交替,月圓月缺。
她從自小的心如止水到得遇過兒的情竇初開,再到為情所困的種種苦澀之路,壹步步柔韌無暇地走來,在最深靜的水裏蘊藏著最永恒的愛與渴望。
十六年,她深重地思念著她的過兒,她的夫君。
那年,他被全真教的臭道士們欺淩,遍體鱗傷地來到古墓,拜他為師,真切誠摯地叫她“姑姑”。
那年,師姐李莫愁為找真經而攻入古墓,被迫之下,他們淌水以出居住於茅屋中,卻又因彼此誤解而失貞失散。
那年,她尋他到英雄大會上,以玉女心經擊敗了蒙古韃子,卻撇下盟主寶座雙雙離去。
那年,他覓她到絕情谷中,再三求解,身中劇毒,只為與她相愛相知。
這番相愛的路啊,坎坷、艱辛,催人淚下,卻始終至精至誠,無怨無悔。
四
“過兒”,她念,在孤燈冷窗的夜晚,在昏黃無聲的光暈裏,夜寒驚被薄,淚與燈花落。
她感覺著他遙遠的愛,漫茫而親近。
他在海邊長嘯,他在崖邊遙望,為著壹個被黃蓉編制出來的傳說,他堅守著自己薄如蟬翼堅如磐石的希望。
愛,永不消減。
當十六年的約期終於完結,他孑然壹身憔悴不堪地站在絕情崖上等待她的到來。
那是絕望與希望的交點,是悲慟與喜悅的碰撞,是壹切愛與傷的源結。
然而,他已然是失望了。當西山的那抹紅暈無情地散去,他心中的光芒也於剎那間丟失。
長嘯壹聲,沒有顧忌地,他縱身下躍,這壹躍,躍出了夫妻情深,終生不改。
情為何物?
終能使生者為之死,死者為之生。
五
愛無價。
天若有情天已感。
他用精心誠意發覺了寒潭中的通道,以滿溢的希望與愛情扳開了困難的荊棘。
當望到小屋,秋千的那刻,他的心必然是強烈地抽搐著的,他聽到自己全身的每壹個骨節都發出了錚錚的欣喜,那是無法言說的愛。
龍兒,他思念到肝腸寸斷的龍兒。
龍兒,為他經受千百次磨難的龍兒。
淚水是在頓時間就滿面不已的,所有的等待與委屈在這壹刻,全然退去。
六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相逢的那壹刻。
萬物生輝,冰雪消融,當那兩雙手緊緊地交握在壹起的時候,世間壹切糾結都不重要了。
妳眼望我眼,我眸凝妳眸。
枕上夢,心中事,意中人,俱在眼前。
人生至此,足矣。
她輕輕地坐到他身邊,用手撫摸他的鬢角斑白;他細細地看著她的面容,柔聲稱贊她的美麗純凈。
時間停止,天地間泛出柔和明亮的光暈,映射著他們的惺惺相惜,淚眼婆娑中的幸福知足。
七
天不絕人願,故使儂見郎。
她的心中壹定是填滿了這句話的。
我愛妳,我等妳,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即使相別半生,此情此意終不改半分,龍女之心,壹如最初。
嘆壹聲過兒。
她笑。壹如白蓮花安靜地綻放在雨後,甜美,低調。
她壹定悄悄地牽起了他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歸屬感,從此,余生,別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