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單位大院,躍入眼簾的是滿地的落葉,最讓人心疼的,還是那棵白玉蘭樹,在風雨中斜著身子,搖晃著樹枝,樹枝上的葉子不停地與辦公樓的陽臺摩挲著,好象痛苦地求救。壹片壹片白色的花瓣,被無情的風吹著,被雨澆著,在風裏瑟縮著,在積水的地面上躺著,憔悴了昔日的光彩。
前幾天,那樹還開滿了白玉蘭,纏綿、繾綣,在微風中飄曳,像是墜滿了壹樹的輕柔絲絹。輕輕嗅著那清香,我好陶醉。那花瓣是那樣的輕柔、溫婉,帶給人無限遐思。多少個日夜,我徘徊在院子裏,傾聽她在微風中的低吟。看到那嬌柔的身姿,當清香拂面的時候,我的心裏壹陣陣地醉。那是夢幻的精靈啊,在自然的愛撫中輕盈地飛翔著。
記得小時候,母親喜歡將含苞的白玉蘭摘下,三兩朵放在膝上,盤好長發後,把整朵的花插進頭發裏,很快有壹股清香從發間溢出。每當母親悠然坐於椅上閉目養神,我總喜歡站在母親背後,偷偷地聞著母親發間的花香。那時候回農村老家,壹次跟著小夥伴去井邊打水,我看到井邊好些個大姐姐在洗衣裳,她們邊洗刷衣裳邊聊著天,不時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隱約中我嗅到了玉蘭花的香味,循著那味道,我看到那些大姐姐頭發上都插著玉蘭花,有的插壹朵,有的插兩朵。我不禁站在那裏,楞楞地看著她們頭上的那白色小花。她們的頭發該有多香呀!我沈浸在那花香中,小夥伴們喊我我還沒回過神來。那時候,我那小小的心靈便被這純凈感染,喜歡上這皎皎白玉蘭。而當我到了花般的年齡,也想學母親壹樣將花插在頭上,可惜,因為我性格如男孩,壹直沒有留過長發,頭發上始終沒有過白玉蘭的清香。每次看到白玉蘭樹,都想起母親發上的玉蘭花,往事也就如這花香飄渺,如霧般夢纏繞著我生活的日子。
壹直以來,已為人母的我,沒有母親年輕時那份閑心和悠然,也沒有母親那長發的飄逸。我總是把頭發理的很短,而且還不是壹般的短,是近似於平頭的那種,也是那種酷酷的短,簡單、幹練,我以為沒有機會讓自己的`頭發也溢出白玉蘭的清香了。
去年,習慣了短頭發的我終於留起長發,現在已是長發披肩。等我留起了長發,卻難得嗅到白玉蘭的香氣了,那個大院的玉蘭樹,在大樓裝修前就被砍掉了,大院門前的左右邊的枇杷樹也未能幸免,裝修後的整個大院,模樣已經回不到過去。從此,無論狂風暴雨,還是陽光燦爛,我都看不到白玉蘭挺立在院子裏隨風搖曳的綽約身影了。
想念故鄉老屋門前那棵在海風中搖曳的玉蘭樹,想念夏日裏那壹樹的芳香。我的記憶鏡頭裏出現的,總是母親那壹頭長發,盤起的發間插著壹朵潔白的玉蘭花。而每次回到海邊的那個故鄉,也看不到頭發上插著玉蘭花的母親了。母親,已離開我們去了天堂,不知道天堂裏,會有白玉蘭的飄香嗎?
壹日,回到故鄉,我坐在渡船上過渡。渡船上有約七八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撐著花傘,挎著包包,她們娉婷玉立在渡船上。在海邊生長,大海賜予她們黝黑的健康的膚色,海風吹過她們的身上,於是壹陣發香飄進我的鼻子裏。看著她們飄逸的長發,我知道,那只是洗發水發出的味道,而不是白玉蘭的花香。我的內心裏不禁湧起壹股酸澀,發梢上插上壹朵白玉蘭的心願,也就成了久遠的幻想。
有人曾經形容:玉蘭花選擇了最輝煌的時刻展示自己最絢爛的容顏。而我,卻覺得自己將人生最珍貴的青春隨意的打發了。於是總有那壹絲絲的澀澀的味道透過如夢的季節、透過如水的音樂,緩緩而來。
來世,我留壹頭長發吧,像母親那樣,長發間,插壹瓣飄香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