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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田園詩歌賞鑒

陶淵明的詩歌從題材上劃分主要有田園詩、詠懷詩、詠史詩,其次還有行役詩、贈答詩等。所反映的思想內容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田園詩:描寫了自然恬靜的田園風光和自然純樸的田園生活。這是被詩人理想化、藝術化了的壹種境界。反映了詩人的恬淡閑適的生活情趣和悠然自得的超脫心境,同時也是對當時黑暗現實和官場醜惡的壹種否定。如《歸園田居》[少無適俗韻]、[野外罕人事]、《飲酒》[結廬在人境]、《和郭主簿》等。抒寫了對躬耕生活的體驗和對勞動的熱愛,並體現了詩人對農民的深情厚誼。如《歸園田居》[種豆南山下]、《庚戌歲九月中於西田獲早稻》等。描寫自己生活的困頓和農村的雕敝,反映了詩人的理想化境界之外的現實世界。如《怨詩楚調示龐主簿鄧治中》、《歸園田居》[久去山澤遊]、《乞食》等。

2.詠懷詩和詠史詩:陶淵明的詠懷詩和詠史詩內容相近,詠史亦是詠懷,它繼承了阮籍《詠懷》和左思《詠史》的詩歌傳統。詩的主要內容是抒發個人思想、情懷和誌節。有的表現了理想與現實、入世與出世的思想矛盾;有的憂患生命價值的實現,抒發了壯誌難酬的苦悶;有的反映了不與黑暗現實同流合汙、堅守個人誌節的高尚品格;也有的以“金剛怒目式”的方式抒發著激憤的情懷。如《飲酒》、《擬古》、《雜詩》、《詠貧士》、《詠荊軻》、《讀山海經》等多屬這壹類。

3.其它:陶淵明的行役詩是其宦遊其間的作品,多是寫行役之苦和厭倦仕宦思慕歸隱的內容。如《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作》等。贈答詩多是寫朋友之間的友情。如《答龐參軍》、《與殷晉安別》等。此外陶淵明還有壹些哲理詩。如《形影神》等。

陶淵明詩歌的藝術成就:

1.恬淡自然、醇厚雋永的藝術風格。陶淵明的詩歌題材和內容貼近平淡的日常生活,詩歌的形象也往往取自習見常聞的事物,而且是直寫其事,不假雕琢,不尚辭采,陶淵明田園詩深厚的意蘊只以淡淡的白描和真情實感,托出詩的藝術形象和意境,然平淡之中見神奇,樸素之中見綺麗。朱熹說:“淵明詩平淡,出於自然。”(《朱子語類》)蘇軾說他的詩:“質而實綺,臒而實腴。”(《與蘇轍書》)又說:“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東坡題跋》上卷《評韓柳詩》)元好問說他的詩:“壹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論詩絕句三十首》)陶詩除了這種基本風格外,還有壹些被魯迅稱為“金剛怒目式”(《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的詩歌。朱熹也曾談到他豪放的壹面:“陶淵明詩,人皆說是平淡,據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來不覺耳。其露出本相者,是《詠荊軻》壹篇,平淡底人如何說得這樣言語出來。”(《朱子語類》)

2.高遠拔俗、天然渾成的藝術境界。陶淵明的詩歌意象看似平淡無奇,然卻創造了高遠拔俗的藝術境界。其詩的主旨在於寫意,在於表達自己的心誌、情趣和人生體悟,而寫景、敘事只是為意造境。陶詩的許多作品達到了物我合—、主客融合的渾然天成的藝術境界,做到情、景、理的交融統壹。

3.天然本色、精練傳神的語言。陶淵明的詩歌不尚藻飾,不事雕琢,而是慣用樸素自然的語言和疏淡的筆法精練地勾勒出生動的形象,傳達出深厚的意蘊,達到了寫意傳神的藝術效果。他善於提煉日常生活口語入詩,沾染著濃厚的生活氣息,也常用比喻、象征、寄托等手法,即使使用典故也是俗語化。

陶淵明的生平

陶淵明(365?~427),又名潛,字元亮,號五柳先生,尋陽柴桑(今江西九江附近)人。

陶淵明生活在晉宋易代之際十分復雜的政治環境之中。他的曾祖父陶侃曾任晉朝的大司馬;祖父做過太守,父親大概官職更低壹些而且在陶淵明幼年就去世了。在重視門閥的社會裏,陶家的地位無法與王、謝等士族相比,但又不同於寒門。陶侃出身寒微,被譏為“小人”,又被視為有篡位野心之人。可以想見,他的後人在政治上的處境是相當尷尬的。

陶淵明在柴桑的農村裏度過少年時代,“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歸園田居》其壹),“少年罕人事,遊好在六經”(《飲酒》其十六),便是那時生活的寫照。他常說因家貧而不得不出仕謀生,這固然是實情,但也不能排除壹般士人具有的那種想要建功立業的動機。“猛誌逸四海,騫翮思遠翥”(《雜詩》其五)就透露了這壹消息。陶淵明29歲曾任江州祭酒,不久即辭職。後來江州召為主簿,他未就任。

晉安帝隆安二年(398),陶淵明到江陵,入荊州刺史兼江州刺史桓玄幕。當時桓玄掌握著長江中上遊的軍政大權,野心勃勃圖謀篡晉。陶淵明便又產生了歸隱的想法,在隆安五年(401)所寫的《辛醜歲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塗口》中說:“詩書敦素好,林園無世情。如何舍此去,遙遙至西荊!”這年冬因母孟氏卒,便回尋陽居喪了。此後政局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安帝元興元年(402),桓玄以討尚書令司馬元顯為名,舉兵東下攻入京師。元興二年(403)桓玄篡位,改國號曰楚。元興三年(404)劉裕起兵討伐桓玄,入建康,任鎮軍將軍,掌握了國家大權,給晉王朝帶來壹線希望。於是陶淵明又出任鎮軍將軍劉裕的參軍,在赴任途中寫了《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作》。他的心情矛盾,壹方面覺得時機到來了,希望有所作為:“時來茍冥會,婉轡憩通衢。”另壹方面又眷戀著田園的生活:“聊且憑化遷,終返班生廬。”這時劉裕正集中力量討伐桓玄及其殘餘勢力,陶淵明在劉裕幕中恐難有所作為。到了第二年即安帝義熙元年(405),他便改任建威將軍江州刺史劉敬宣的參軍。這年八月又請求改任彭澤縣令,在官八十餘日,十壹月就辭官歸隱了。這次辭去縣令的直接原因,據《宋書》本傳記載:“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潛嘆曰:‘我不能為五鬥米折腰向鄉裏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而他辭官時所作的《歸去來兮辭》說出了更深刻的原因:“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陶淵明徹底覺悟到世俗與自己崇尚自然的本性是相違背的,他不能改變本性以適應世俗,再加上對政局的失望,於是堅決地辭官隱居了。

辭彭澤令,是陶淵明壹生前後兩期的分界線。此前,他不斷在官僚與隱士這兩種社會角色中做選擇,隱居時想出仕,出仕時要歸隱,心情很矛盾。此後他堅定了隱居的決心,壹直過著隱居躬耕的生活,但心情仍不平靜:“日月擲人去,有誌不獲騁。念此懷悲淒,終曉不能靜。”(《雜詩》其二)他在詩裏壹再描寫隱居的快樂,表示隱居的決心,如“且***歡此飲,吾駕不可回”(《飲酒》其九);

“托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飲酒》其四)。這固然是他真實的感受,但也可以視為他堅定自己決心的壹種方法。在後期他並非沒有再度出仕的機會,但是他拒絕了。晉朝末年曾征他為著作佐郎,不就。劉裕篡晉建立宋朝,他更厭倦了政治,在《述酒》詩裏隱晦地表達了他對此事的想法。到了晚年他貧病交加,

“江州刺史檀道濟往候之,偃臥瘠餒有日矣。道濟謂曰:‘賢者處世,天下無道則隱,有道則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對曰:‘潛也何敢望賢,誌不及也。’道濟饋以粱肉,麾而去之。”(蕭統《陶淵明傳》)宋文帝元嘉四年去世前寫了壹篇《自祭文》,文章最後說:“人生實難,死如之何?嗚呼哀哉!”

這成為他的絕筆。死後,朋友們給他以謚號曰“靖節先生”。他的好友顏延之為他寫了誄文,這篇誄文是研究陶淵明的重要資料。《宋書》、《晉書》、《南史》都有他的傳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