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是詩歌的表現核心,是詩歌解讀的重點。古代詩歌與現代詩歌的解讀方法不同。古代詩歌強調從內容角度解讀詩歌蘊藏的情感,即從“景”“事”“人”“物”等內容角度挖掘詩歌中蘊藏的情感。現代詩解讀更多從形式角度解讀著手,即遵循現代詩語言組織、形式運用、思維展開的規律,從“陌生化語言”“意象組合”“結構韻律”等基本著力點多角度解讀其內蘊的情感。
首先談談陌生化語言與情感。
陌生化表達,是現代詩歌的最大追求。
陌生化表達就是用陌生化語言來表現現代社會復雜多變的生活,借以抒發自己對社會的深沈思考。陌生化語言是對人們所熟知的語言表達的推陳出新,目的是造成感覺上的疏離感,產生新穎的審美情趣。詩人運用陌生化語言,可以使詩歌產生新的意趣,讀者關註詩歌的陌生化語言,往往能以此為抓手,捕捉詩人蘊藏在詩歌中的七情六欲。
如何其芳的現代詩《秋天》的第二節:
向江面的冷霧撒下圓圓的網,
收起青鯿魚似的烏桕葉的影子,
蘆蓬上滿載著白霜,
輕輕搖著歸泊的小槳,
秋天遊戲在漁船上。
初讀這節詩,有幾處語言上的陌生化表達耐人尋味。
為什麽是“向江面的冷霧”而不是向“籠罩著冷霧的江面”“灑下圓圓的網”?
“烏桕葉的影子”能收起嗎?
“白霜”為什麽用“滿載”來支配?
能說秋天“遊戲”嗎?
但細品詩歌超越常規的語言表達,詩人變異語言中所內蘊的深邃情感便浮出水面。
“向江面的冷霧撒下圓圓的網”而不是向“籠罩著冷霧的江面撒下圓圓的網”,即強調“冷霧”這壹意象,壹方面照應標題“秋天”,另壹方面“冷霧”意象自然營造出清冷的深秋氛圍,有助於傳達漁夫在深秋時節悠閑的情感。
為什麽收起的是“青鯿魚似的烏桕葉影子”?其壹,從意象的角度來看,“烏桕葉”的意象更符合詩歌的意境,“烏桕葉”,落葉喬木,葉子互生,略呈菱形,秋天變紅,所以“烏桕葉”的意象更能表現秋天的意境;其二,“青鯿魚”是實的物象,“烏桕葉的影子”是虛像,用“青鯿魚”來修飾“烏桕葉的影子”,淡化了物質的收獲,強化了精神的收獲,這與後面“滿載著白霜”和“輕輕搖”等內容相照應,同時暗示了收獲勞動快樂與悠閑生活情調的主題。
“蘆蓬上滿載著白霜”為什麽用“滿載”而不用“覆蓋”?
“滿載”壹方面形象地寫出了白霜的濃深,“滿載白霜”同時也隱喻收獲之少,與下壹行詩句“輕輕搖”的內容相照應。詩意突出了物質的清淡,同時升騰了精神的愉悅。“輕輕搖著歸泊的小槳”,搖動著漁夫淡泊清閑的生活態度,彌散的是詩人綿綿的詩意。
“秋天遊戲在漁船上”,為什麽用“遊戲”而不用“滿載”?
? “遊戲”是以直接獲得快感為主要目的,詩人借漁夫遊戲的體驗告訴讀者,勞動是愉快的,生活是富有情趣的,物質的收獲遠不如精神的愉悅更值得追求。
以上分析讓我們明白壹個道理,有時候利用現代詩語言的“矛盾”和“糾結”,可以很準確地把握詩歌復雜的情感內涵,完成對復雜作品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