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潛《說詩晬語》雲:“詩至於宋,性情漸隱,聲色大開,詩運轉關也。康樂神工默運,明遠廉俊無前,允稱二妙”,黃子雲《野鴻詩的》也說:“康樂於漢魏外別開蹊徑,舒情綴景,暢達理旨,三者兼長,洵堪睥晀壹世”。歷來大都以謝靈運作為山水詩的緣起,這是需要首先說明的。
六朝是玄學興盛的時期,謝靈運的身世使得他走向尋求山水慰藉的道路,當然這其中又使得他深受道家文化思想的影響。又因為他與佛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比如我在《慧遠及其佛學》壹文提到過他與慧遠的交往,又因為他曾撰寫過《辨宗論》,又有人認為山水詩的產生與發展與佛教有關系。
這其實都忽略了謝靈運自身那無可抒懷的矛盾。我認為他逃向道家、佛家,其實與他“反身草澤”,追尋山水都是壹樣的心態,只是尋求慰藉,未必是種信仰。舉例而言,如《登江中孤嶼》所謂:“始信安期術,得盡養生年”,即使他想要尋求長生,也不過是在山水的探尋中發現的“理”罷了。
“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暉。清暉能娛人,遊子憺忘歸”(《石壁精舍還湖中作》),也只有山水中的清暉能讓詩人流連忘返。“情用賞為美,事昧竟誰辨?觀此遺物慮,壹悟得所遣”(《從斤竹澗越嶺溪行》),也只有在山水中詩人的憂思才能得到排遣,“理”才得以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