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萊自幼聰穎,少年時代曾在貴族子弟學校伊頓公學就讀,1810年進入牛津大學學習。他對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有廣泛興趣,尤其推崇英國著名思想家威廉·葛德文的《政治正義論》壹書,受到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與空想社會主義思想的影響,反對壓迫奴役,反對宗教迷信,主張通過教育手段來改革社會。1811年寫作哲學論文《無神論的必然性》,用邏輯推理論證上帝之不存在,宣傳無神論思想,因而被開除學籍。又見罪於父親,只好離家獨居。
1812年2月至4月,偕同新婚妻子哈麗葉赴都柏林,支持愛爾蘭人民反對英國統治的鬥爭,發表《告愛爾蘭人民書》和《人權宣言》,提倡民族獨立、宗教解放,提倡自由、平等、博愛和人權。從愛爾蘭回來後,繼續寫詩作文,抨擊暴政,宣傳革命。
長詩《麥布女王》(1813年)是雪萊早期創作的第壹部重要作品。它描寫執掌人類命運的麥布女王攜帶少女艾安蒂的靈魂雲遊宇宙,縱覽古今,評說人間,表達了詩人的社會歷史觀點和政治、哲學思想。雪萊通過麥布女王之口譴責封建暴政和宗教迷信,批判資本主義制度的金錢關系,宣傳空想社會主義思想。他指出,“人類的花朵在它的萌芽時期,便受到帝王、教士、政治家的摧殘”。自由遭踐踏,才智受壓抑。到了資本主義時代,商業興起,貧富對立,黃金“統治著人間萬物”,“人類的手藝和天然生產的壹切,都可以利用貨幣來做交易”;人間到處是饑餓、疾病和暴死。然而,在永恒的世界裏變革是自然的基本法則。隨著人們理性的覺醒、才智的解放,“快樂的地球”就會變成“人間的天堂”。這首詩曾經在英國人民中間產生過強烈的影響,被後來的憲章派奉為“聖經”。
雪萊的批判態度和叛逆精神引起了統治階級的嫉恨。1814年,雪萊與妻子離異,同葛德文的女兒瑪麗結合。英國反動當局便利用婚姻事件對他誹謗中傷,致使詩人不得不憤然離開祖國,旅居意大利。
著名長詩《伊斯蘭起義》(1818年)於詩人離國前出版,原名為《萊昂和茜絲娜》,副題是“黃金城的革命”。長詩的開頭是壹個寓言故事,描寫巨蛇與蒼鷹在大海雲天的壹場惡鬥,兩敗俱傷,蒼鷹逃向天外,巨蛇跌落海中,為壹仙女救起。蛇與鷹的搏鬥象征著人間善與惡的鬥爭,這是長詩的序曲,也是理解長詩主題思想的壹把鑰匙。
長詩的主體部分是壹場虛構的“黃金城的革命”,它描寫男女主人公萊昂和茜絲娜的故鄉伊斯蘭黃金城由於暴君統治,昔日的黃金國變成了黑暗的人間地獄,百姓受苦,生靈塗炭,萊昂和茜絲娜也遭到逮捕和淩辱。於是,他們以宣傳作武器,到處發表演說,用真理、正義、自由、仁愛的思想喚醒群眾,瓦解敵人,浩浩蕩蕩的起義隊伍沖進宮殿,推翻暴君的專制統治。人民群眾要求處死罪惡累累的暴君,萊昂卻出於仁愛之心將其釋放。不久,暴君卷土重來,實行反革命復辟,革命人民慘遭殺害,萊昂和茜絲娜被綁在火堆上燒死。最後,壹聲轟鳴,烈焰沖天,暴君倒地,萊昂和茜絲娜在仙女的幫助下復活,駕著小船在長河上漫遊。
長詩通過對黃金城革命的描寫,再現了18世紀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的戰鬥精神。當時,法國大革命正面臨挫折,封建勢力猖狂復辟,反動的神聖同盟統治著歐洲大陸。
雪萊在《伊斯蘭起義》這首長詩中熱情肯定了法國人民反對專制統治的革命鬥爭,宣揚了正義必然戰勝邪惡的樂觀主義信念,這對歐洲人民革命是個有力的鼓舞。但是,雪萊對法國大革命的暴力行動是不贊成的,正如他在“序言”中所表白的那樣:“在提倡對人類精神狀態進行重大改革、以促進人類社會制度方面,我決不恭維那些粗暴的、惡意的情操——這些情操時時刻刻都在伺隙混進極其有益的社會改革中來。詩中沒有報復、妒忌和偏見的容身之地。唯有愛,被當作統治精神世界的唯壹法律,在詩中處處受到贊美”。這反映了詩人思想上的弱點。
在意大利期間,雪萊關心英國工人階級和勞動人民的生活與鬥爭,同情、支持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臘人民的解放運動,並與詩人拜倫結為知交,創作熱情非常高漲。
著名詩劇《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1819年)、《欽契》(1819年)、《希臘》(1821年)和長詩《暴政的假面遊行》(1819年)、《自由頌》(1820年)、《阿多尼》(1821年)以及膾炙人口的短詩《西風頌》(1819年)、《致雲雀》、(1820年)《給英格蘭人的歌》(1819年)、《雲》(1820年)等等,都是這個時期的作品。
詩劇《欽契》取材於16世紀意大利的歷史故事。封建貴族欽契伯爵是壹個“萬劫不復的魔鬼”,壹生幹盡了“淫邪縱欲和殺生害命”的勾當,手段殘忍,罪惡累累。然而,由於羅馬教皇貪贓受賄,對他蓄意包庇縱容,使他得以屢屢逃避懲罰。
欽契不僅野蠻殘暴,而且寡廉鮮恥,他不僅在外作惡多端,而且在家裏殘害親人。他害死兒子,強奸女兒,毒打妻子,簡直喪盡天良。女兒貝特麗采備受汙辱蹂躪之後,多方投訴無效,忍無可忍,只好同家人合謀,雇傭刺客把欽契殺死。事情發生後,法官判處他們無罪,教皇卻堅持要把他們處死。最後,貝特麗采同母親和兄弟壹起,從容自若走上刑場。
詩劇采用現實主義的手法,鞭撻貴族的荒淫暴虐和教皇的虛偽毒辣,表現詩人反封建、反教會的立場。在對待暴力的態度上,雪萊的思想是矛盾的。他既客觀地肯定使用暴力手段反抗邪惡勢力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又鼓吹以“仁愛、寬恕”待人,反對“以牙還牙,冤冤相報,”提倡“用和平與愛把損害者從卑劣的情操中改變過來。”
1819年8月16日,英國曼徹斯特八萬群眾在聖彼得廣場舉行集會,要求改革議會制度和取消谷物法,反動當局出動軍隊鎮壓,打死打傷400余人,制造了歷史上有名的“彼得盧大屠殺”事件。
雪萊在國外獲悉此事後,異常憤慨,揮筆寫下了《暴政的假面遊行》、《給英格蘭人的歌》等政治詩多首,抗議英國政府鎮壓人民的野蠻暴行。在長詩《暴政的假面遊行》裏,詩人以形象性的語言尖銳指出,“謀殺”、“欺騙”、“偽善”等壹批劊子手,正在戴著“上帝、法律和國王”的假面具的“暴政”的率領下,踏著人民群眾的鮮血,在英國的大地上遊行。他們耀武揚威,得意忘形,而英國人民卻處於被壓迫、受奴役的地位。詩人最後號召英國人民為爭取自由而奮起鬥爭:
起來吧,象睡醒的獅子,
妳們多得無法制服,
趕快搖落妳們的鎖鏈,
象搖落睡時沾身的露——
妳們人多;他們是少數。
在《給英格蘭人的歌》這首短詩裏,詩人通過明白流暢的詩句告訴英國人民:妳們辛勤勞動,耕種土地,紡紗織布,但創造出來的財富卻被壹群寄生蟲占有。妳們鍛造出來的鋼鐵武器,卻掌握在暴君手中,反過來成了鎮壓妳們的工具,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詩人大聲疾呼:
播種吧——但別讓暴君搜刮;
尋找財富吧——別讓騙子起家;
紡織吧——可別為懶人織綿衣;
鑄武器吧——保護妳們自己。
雪萊是熱情的政治詩人,同時又是優秀的抒情歌手,他創作過許多格調清新、意境優美的抒情短詩,歌唱自然、歌唱愛情、歌唱人生、歌唱理想,表現了對光明、自由、幸福和美的熱烈追求,給人壹種積極向上的鼓舞力量和藝術享受。
《西風頌》是雪萊抒情短詩中流傳很廣的名篇。詩人以豪邁奔放的激情歌頌狂暴有力的西風。他贊美西風以摧枯拉朽之勢,掃除地上的殘枝敗葉;他贊美西風以磅礴之氣驅散高空的流雲,召來冰雹、大雨和雷電,為黑夜的世界唱出葬歌;他贊美西風把昏睡的大海喚醒,掀起洶湧的波浪,震撼海底的花草樹木;他贊美西風是破壞者,同時又是保護者,西風在到處播種生命的種子,催促萬紫千紅的春天的到來。
《西風頌》采用象征性的藝術手法,寓意深遠。雪萊歌頌自然界的西風,實際上是歌頌人間社會的革命風暴。他贊美革命運動如狂暴有力的西風摧毀壹切反動邪惡的勢力,他贊美革命不僅無情地破壞黑暗的舊世界,而且播下新世界的種子。他表達自己獻身革命的強烈願望,表示要作革命的號角、預言的喇叭,向人們傳播革命的思想,預言美好的未來。
在短詩《致雲雀》裏,雪萊在“歡快的精靈”——雲雀身上,灌註了詩人自己的靈魂:
妳從大地壹躍而起,
往上飛翔又飛翔,
猶如壹團火雲,在藍天
伸展著妳的翅膀。
這只在藍天上展翅高飛,放聲歌唱的雲雀,鄙棄塵世的汙濁,厭惡空洞浮華的腔調,它以真摯熱烈的感情,優美樸實的歌聲,訴說內心的憂傷和愛,訴說對光明和自由的憧憬,不倦地向人類播撒同情、歡樂和希望。這正是雪萊形象的自我寫照,它寄托了詩人的精神境界、社會理想和藝術抱負。
抒情詩劇《希臘》是雪萊生前出版的最後壹部重要作品,它取材於1821年希臘人民反對土耳其蘇丹馬穆德統治的武裝起義。在詩劇中,詩人緬懷希臘的光榮歷史,歌頌希臘人民反對土耳其壓迫、爭取獨立自由的革命鬥爭,揭露英、奧、法、俄等國反動政府對希臘的險惡居心,預言希臘民族解放運動必將贏得最後勝利。
1822年7月8日,雪萊在海上航行時遇到暴風雨,覆舟身死,年僅29歲。馬克思深為雪萊的早逝而惋惜,熱情稱贊他是壹位真正的革命家,社會主義的急先鋒。恩格斯則稱雪萊為“天才的預言家”。
雪萊的時代,歐洲正經歷著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和神聖同盟的反動復辟。資產階級的自由、民主思想深入人心,而貴族資產階級的專制統治卻相當強大;早期的工人運動正在興起,民族解放運動蓬勃高漲,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還沒有誕生。
雪萊在他短促的壹生中,以資產階級民主主義和空想社會主義作武器,反對專制暴政,反對宗教迷信,宣揚自由民主、平等博愛,同情和支持工人運動和民族解放運動,向往沒有壓迫剝削的大同世界。雪萊是時代潮流的先進代表,是詩壇上的普羅米修斯,他通過詩歌創作,向被壓迫人民、被奴役民族,傳播革命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