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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講義:張春義:詩詞創作漫談(五)

詩詞創作漫談(五)

主講:張春義

八、詩詞的"可讀性"

人們常用"可讀性"這個詞來評論詩詞。

詩詞的“可讀性是什麽?就是有韻味,讀來瑯瑯上口,能引發讀者的心靈***鳴,受讀者欣賞或喜愛。

韻味是什麽?是詩人用詩化的語言藝術來表達的個人情感與靈性。內容是思想情感的載體,情感是詩詞的靈魂,語言藝術是詩人情感和靈性的表達方式,綜合起來就是詩的"韻味"。

韻味是詩詞的生命與魅力。有些詩詞有主題沒有韻味,讀起來如同嚼蠟,不受讀者欣賞,這就是"沒有可讀性"。可讀性,也是壹首詩它是不是壹首好詩的標準。

那麽,什麽樣的詩是好詩呢??

首先,壹首詩要成為好詩,就是要在壹切舊事物中去尋找和發現新的東西,就是要發現壹件已經真相大白的事物的另壹面。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裏有兩點很重要,第壹,妳是否獨壹無二地找到和發現別人從未找到和發現的感受,這也就是詩歌的惟壹性和獨創性。哲學家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壹條河流,詩人也是這樣。詩人作為思想者,很難去改變這個既成的世界,但是,這不妨礙詩人改變看世界的角度,換壹個角度去看世界,世界會表現出不同的模樣。要寫出讓人眼前壹亮的作品,也就要求詩人要寫出事物“迥異於通常我們接受他們的形態”,這就是創意。寫黃鶴樓,崔顥寫了,李白就不敢寫,只能留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感嘆。因為李白沒有在黃鶴樓這件舊事物上找到新東西,或者說他能找到的崔顥先找到了。所以李白只好發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感嘆。

第二,妳發現了新的角度,找到了新的東西。那麽,用什麽樣的語言,把這個東西說出來,這是詩的基本要素,也是壹首詩好與壞的重要標準。

也就是說壹首好詩,它起碼有兩個指標:提供了獨特的審美經驗;提供了獨特的表達方式。二者是不能分開的。

再壹個,好的詩歌必須有強烈的人生追求、社會關懷和情感寄托。

“家國情懷”是壹個人對自己國家和人民所表現出來的深情大愛,是對國家富強、人民幸福所展現出來的理想追求。它是對自己國家的壹種高度認同感和歸屬感、責任感和使命感的體現,是壹種深層次的文化心理密碼。對於今天的詩人來說,通過作品所傳遞出來的文化底蘊,尤其是透過作品我們能夠看到詩人們對於家國情懷的無限傾註,這無疑也增加了詩詞本身的厚重感和歷史感。這樣的作品,無疑是好的作品。

清人何紹基在《與汪菊士論詩》中說:自家作詩,必須高聲讀之。理不足讀不下去,氣不盛讀不下去,情不真讀不下去,詞不雅讀不下去,起處無用意讀不起來,篇終不混茫讀不了結。

何紹基的這段話,其中就蘊含了評價詩作高下的標準。

第壹、“理不足讀不下去”。這是強調詩的立意的重要性。無論是感性還是理性,壹首詩想要表達什麽,作者首先應當明確,是為立意。立意之高下,決定了詩的基調。詩雖重抒情,亦需尚理致。情以理貫之,詩中顯現的哲理,就像是只撥動琴弦的手,撥動讀者的心弦,讓人讀後為之心動。形成壹種詩人與讀者的互動,這是心靈的理性契合。

第二、“氣不盛讀不下去”。氣之於詩,或豪放,抑或婉約,或高昂,或低沈,或華嶽幹雲,或黃河九曲,皆壹以貫之。因此,盛者,非壹味高亢,延綿不斷之謂也。延綿不斷之盛,所謂氣,還與韻律相關。古人上千年歸納出的平仄韻律自有妙處,各種手法的運用,也能令節奏鏗鏘,瑯瑯上口。無視韻律之詩,或可觀之,難以誦之。究其原因,則是氣有不屬,斷斷續續,難以壹氣呵成。我們經常遇到讀壹首詩的時候,會感覺到很拗口,這就是氣韻不暢的原因。

第三、“情不真讀不下去”。情是詩的生命。古人常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壹篇優秀的詩詞作品,壹定是具有打動人心的真情蘊涵其中,只有字字句句飽含真情,讀者閱讀時才會與作者產生***鳴,或悲,或喜,或感慨不已,或憤怒不止。相反,沒有感情的文章,就像壹棵枯樹而沒有生機和活力,自然也就沒有那誘人的風景了。

詩之真情,雖不至驚天地,泣鬼神,但足可點燃作者,感染讀者。情不真,即無病呻吟。誦之觀之,皆味同嚼蠟。僅僅說理,那不是詩,理融情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方是好詩。

第四、“詞不雅讀不下去”。詩的用語,較之小說、散文要求更高。有限的篇幅,就要求文字必須凝煉。不惟凝煉,還追求優美。此即詞雅之謂。打油不是詩。可以白話入詩,俗語入詩,須得剪裁得當,水乳交融。畫有寫意、工筆,詩亦千姿百態。風格可以各異,語言則須講究。遣詞造句,推敲煉字,出神入化,鬼斧神工,語不驚人死不休。

第五、“起處無用意讀不起來”。起承轉合,起尤重要。此猶音樂作曲,第壹個琴鍵按下,旋律便已確定。鳳鳴第壹聲,便當非同凡響。壹句既出,便當虜獲讀者之心。平淡也好,瑰麗也好,須得出乎意外,入乎意中。***鳴,從這壹刻便開始。要達到這種效果,不可“起處無用意”。這裏的“用意”,非指詩之立意,而是講構思。構思須巧須新須奇。

第六、“篇終不混茫讀不了結”。“混茫”即含蓄。不僅文似看山不喜平,詩尤講究言有盡而意無窮。如果說情是詩的生命,那麽含蓄便是詩的體征。含蓄尤其體現的結尾。結尾往往是壹首詩的升華之處,可以壹唱三嘆,可以嘎然而止。不過,須得如“孔雀東南飛,五裏壹徘徊”,余音繞梁,三日不散。正如有人講什麽是幽默,壹下子就讓人發笑的是滑稽,讓人想壹下才笑才是幽默。詩亦同然。壹個好的結尾,足可以使人回味無窮。壹首詩結束了,讀者用回味與想象接續了下去,參與到再創作之中。如此方入佳境。

在這幾個的基礎上,我再補充壹點:調子不悅耳讀不下去,我們知道,格律詩的格就是格式,它包括平仄、粘對等,格律詩的律就是聲律、韻律。二者合起來叫格律。詩有詩的調子,這個意思就是說不僅要符合格式,還要符合聲律、韻律。任何壹篇文章都是壹個完整的整體.如果脫離了這個整體就會顯得不完美,就像唱歌壹樣,如果象我壹樣唱歌,就會跑調,也就會脫離了原來的主旋律,歌曲就不好聽了。寫詩也是壹樣,不能脫離律詩本身的格調。律詩的格式我們都好掌握,聲律韻律把握起來較難壹些,關於聲律方面的問題,我舉二個例子:

儲光羲《石壅亭》

遙山起真宇,西向盡花林。

下見宮殿小,上看廊廡深。

苑花落池水,天語聞松音。

君子又知我,焚香期化心。

這首詩出句的尾字:宇、小、水、我。按普通話讀音都是上聲,形成了每壹起句壹個“拐彎上挑”,給人以絮煩感。

劉長卿《尋洪尊師不遇》

古木無人地,來尋羽客家。

道書堆玉案,仙帔疊青霞。

鶴老誰知歲,梅寒未作花。

山中不相見,何處化丹砂?

這首詩出句的尾字:地、案、歲、見都是去聲,形成每個起句都要下沈壹下的感覺,讀起來很不舒服。這個術語叫“白腳同調”。

在聲韻上很不和諧,影響了詩韻的抑揚頓挫、自然流暢的美感。所以我們在創作時要註意壹下。

除了“白腳同調”,聲律上的問題還包括拗口,拗口就是說起話來別扭、不順口。《紅樓夢》第三五回鶯兒說:“我的名字本來是兩個字,叫做金鶯,姑娘嫌拗口,只單叫鶯兒,如今就叫開了。” 為什麽金鶯叫起來拗口呢?就是因為這兩個字讀音相近,雖然兩個字分別屬於前鼻音和後鼻音,但我們讀起來還是感覺拗口。秦牧在《藝海拾貝·掌握語言藝術,搞好文學創作》中說,“壹句話當中盡是仄聲字,或者壹聯串句子,結尾的字都是平聲或仄聲,讀起來或者煩膩,或者拗口,也是不大美妙的。” 意思就是說,壹句話之內用了同壹韻部的字。讀起來破壞了律詩的回環韻美效果。這個也是要註意的。

關於詩詞的"可讀性",我再舉壹個例子。

近日,有壹個“巴山杯”全國新農村詩詞大賽開獎,其中壹等獎開出之後,引起網絡詩壇的軒然大波,紛紛表示接受不了這樣的玉樓春。我們先看壹下獲獎作品。

“巴山杯”詩詞大賽獲獎作品公告壹等獎:

玉樓春·壹位老農的話

打從土地承包後,好象勁頭難使夠。只因吃了定心丸,田長黃金人長肉。

家家別墅排成溜,豐產不愁憑網售。小康已是老皇皇,還得加油擼起袖。

這首詩的優劣我們暫且不做評價。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們對比壹下古人的玉樓春作品。

玉樓春

宋·宋祁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壹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讀宋祁的詞,不用解釋就能讀出美感,宋祁也因為這首《玉樓春》被人稱為“紅杏尚書”。而這次巴山杯壹等獎讀起來會感覺到壹股土味。就感覺像是壹堆口號,喊起來是鏗鏘有力,可作為詩詞,就沒有什麽藝術價值。大家壹定要記住,詩詞是陽春白雪,是精英文化,是歷代知識人士心血和智慧的結晶,高貴的人文精神和高雅的審美情趣是詩詞的鮮明特色。是中華文化金字塔上的明珠,所謂“詩詞要接地氣、大眾化、通俗化”的論調,將廣大詩詞愛好者引入誤區,迷失詩詞發展的方向。那樣的話,勢必讓高水平的文藝降低標準去遷就和適應低水平。這個是不對的。

九、修飾成篇

壹首作品寫完以後,修改,就成為詩詞寫作中壹項不可或缺的過程。創作跟我們做某壹項手工品壹樣,開始寫出來的,是初稿,就像壹件剛剛脫坯的手工,難免有粗糙之感,要想讓它成為壹件好的工藝品,還有壹個打磨的過程,體現在詩詞上,那就是修改。古代那些著名的詩家,都非常註重對作品的修改,這個過程,有時候是反復的。

對於修改,古人這樣說:

“新詩改罷自長吟”(杜甫)

“新詩不厭百回讀”(蘇軾)

“臥對南山改舊詩”(韋莊)

“詩不厭改,貴乎精也。”(謝臻)

杜甫為什麽要“新詩改罷自長吟”,他追求的藝術效果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就是說,寫不出驚人之句,沒有讓人讀罷能記住的句子,絕不罷休。這裏的驚人之句,不是弄些新奇的、讓人看不懂的句子。這是壹種自覺的創作行為。

這裏的修改,首先包括:平仄、粘對、對仗、韻腳等。其次是煉字、煉句。從大量的前人作品來看,好的、有意境的作品,往往都是對字句反復錘煉的結果。通常是壹個字、壹個句子的錘煉就會把整篇作品的意境提升。關於煉字、煉句,我們先看看兩個比較有名的例子。

題李凝幽居(賈島)

閑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這是唐代詩人賈島的詩,對於頷聯中的“敲”,頗有壹番來歷,賈島當時對用“敲”還是用“推”壹時拿不定註意,於是,他就不停的思索著敲還是推,入迷之深以至於沖撞了京兆尹韓愈的儀仗隊。韓愈了解了情況後,說“敲”好。

那麽,“敲”到底好在哪裏呢?“推”和“敲”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麽好大的區別,但若細思,便會發現,在夜裏去推人家門,萬壹主人已經上栓了呢?豈不是推不開。“敲”便不同,壹來對主人有禮貌,重要的是,敲所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屬於靜中有動,對詩的境界的提高,起著至關緊要的作用。

早梅(齊己)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

前村深雪裏,昨夜壹枝開。

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艷來。

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臺。

這是五代齊己的《早梅》詩,詩中頷聯中的“壹枝開”原來是“數枝開”,齊己的詩友鄭谷看到後說數枝開已經不是早梅了,壹枝開才是早梅。“‘數枝’非‘早’也,未若‘壹枝’佳。”齊己深為佩服,便將“數枝”改為“壹枝”。這就是“壹字師”的來歷。

我們寫詩,就是要有前人的這種精神,每首作品都要經過多次推敲甚至是修改,不妄下壹字,發表出來的作品,要讓別人改不動,那才是好詩。

十、結束語

詩詞寫作的種種規矩、技巧壹點也不神秘,也不難掌握,但前提是要肯沈潛,肯入古。能入方能出。先求古雅,才能雅俗***賞;先求近古入古,才能古為今用。中國人幾千年來在文藝領域積累的全部經驗,總結起來就是八個字:“模擬名作,達成變化。”像書法臨帖壹樣地去臨摹古人的作品,先求得古人的神味氣息,再去追求個性。陸遊說,工夫在詩外。學,不止是去讀詩讀詞,更要去了解中國詩歌的歷史、歷代的文學觀念,甚至經史子集多方面的學問,這些詩外的工夫才是能寫出好詩的根本。

古典詩歌有壹個很明顯的特征,那就是它的寫作是有門檻的,要符合格律、平仄、對仗。壹首詩的起承轉合還有講究,要在如此嚴密的語音規範下去創造想象力擴張、神采飛揚的文字確實是壹件有難度的事情。

對於今天的中國詩詞和詩人,我們正處於壹個很好的時代,我們有理由相信:好詩總是會有的,好詩人也總是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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