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梅》詠梅花詩鑒賞
律然
和風和雨點苔紋,漠漠殘香靜裏聞。
林下積來渾是雪,嶺頭飛去半為雲。
不須橫管催江郭,最惜空枝冷夕曛。
啁哳青禽豈無戀,放衙蜂晚任紛紛。
“和風和雨點苔紋,漠漠殘香靜裏聞。”首聯承題,說隨著和煦春風的吹拂,晰晰春雨的瀝灑,梅花也開始雕謝了,雕落的瓊英玉蕊點綴在綠茸茸的青苔上,而在風消雨停、平心靜息時面對落英,縷縷梅馨又不時地潛入嗅覺。這是壹種純客觀的自然觀照,風和雨柔,梅花不是受任何外力的摧殘,而是隨時合律地自然隕落,隨意點綴,與南宋女詩人朱淑真《落花》詩“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更相催。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截然兩樣情懷。正象柏謙評價律然的詩是“穆若清風,靜若止水”,而朱淑真則是情急如火。
接著便更進壹步描寫了梅落的景象:“林下積來渾是雪,嶺頭飛去半為雲。”落英隕蕊為雪為雲,極言其多,極言其潔白,極言其輕盈,詩句很美。如果我們深思壹層,不光看到描寫極多之狀,那麽用雪和雲這兩種可化可變、可融可散的事物作比,不能說與詩僧“皆空”佛思無關。
“不須橫管催江郭”,郭茂倩《樂府詩集》雲:“《梅花落》本笛中曲也。”李白《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詩曾這樣寫到:“壹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這是李白因水王李璘事件受牽連,被流放到夜郎路經武昌,在黃鶴樓上聽到有人吹《梅花落》時,傷感自己的遭遇而作,他似乎感到自己就象壹片遭受摧殘的落梅壹樣,盡管當時的江城是五月天。而律然這裏加上“不須”二字,壹反李白詩意,說梅花是自生自滅,不須江邊城郭裏橫管玉笛之類的外物催逼,而詩僧自己呢? 則又是皈依佛門,超身塵外,也沒有李白那種憤郁之情,自然即使吹奏《梅花落》,他也無動於衷。但是,“最惜空枝冷夕曛”,則也流露出詩僧的情感,在他寂靜的心境中漾過壹層漣漪。落去繁花的空梅枝在夕陽昏冷的余輝中可是夠可憐的,壹個“惜”字表現出詩僧壹點憐物傷景的情懷,也有詩僧對自己壹生清苦生活的喟嘆。
然而律然畢竟是自幼出家修行,頗得佛典奧旨的高僧,感性的流露是有限的,因而隨筆壹轉:“啁哳青禽豈無戀,放衙蜂晚任紛紛。”又恢復了靜穆的心境。春暖花開,春鳥都會發出歡快的啼鳴,然這時的梅花卻是雕落了,所以它們發出煩雜的啼叫聲,充滿了留戀之意。但梅花並沒有因為它們的留戀而仍葆艷麗,還是調落了;而以花為生的蜜蜂卻也沒有因為梅花的隕落而停下辛勞的雙翼,而是由於天晚到了返歸蜂房的時候,正在蜂房附近紛紛攘攘。而詩僧則從大自然這動的自律中獲得了靜的復歸,壹個“任”字便把壹切情感雜念隱入心底。而且正是因為他此時的心境恬淡而寧靜,超然物外,才能發現大自然這有規律的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