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四月的紀念》劉擎 王嫣
男:二十二歲,我爬出青春的沼澤,像壹把傷痕累累的六弦琴,黯啞在流浪的主題裏。
男:妳來了。
女:我走向妳。
男:用風鈴草壹樣亮晶晶的眼神。
女:妳說妳喜歡我的眼睛。
男:擦拭著我裸露的孤獨。
女:孤獨,為什麽妳總是孤獨?
男:真的。
女:真的嗎?
男:第壹次。
女:第壹次嗎?
男:太陽暖融融的手指輕輕的。
女: 暖融融的,輕輕的。
男:碰著我了。
女:碰妳了嗎?
男:於是往事再也沒有凍結願望。
女:往事再也沒有凍結願望。
男:我捧起我的歌,捧起壹串串曾被辜負的音符。
女:我捧起我的歌,捧起壹串串曾被辜負的音符。
男:走進壹個春日的黃昏。
女:壹個黃昏,壹個沒有皺紋的黃昏。
男:和黃昏裏不再失約的車站。
女:不再失約,永遠不再失約。
男:四月的那個晚上沒有星星和月亮。
女: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那個晚上很平常。
男:我用沼澤的經歷交換了妳過去的故事。
女:誰都無法遺忘,沼澤那麽泥濘故事那麽憂傷。
男:這時候妳在我的視網膜裏潮濕起來。
女:我翻著膝蓋上的壹本詩集,壹本惠特曼的詩集。
男:我看見妳是壹只純白的飛鳥。
女:我在想妳在想什麽。
男:我知道美麗的籠子囚禁了妳。
也養育了妳綿綿的孤寂和優美的沈靜。
女:是的,養育了我也囚禁了我。
男:我知道妳沒有料到會突然在壹個早晨。
開始第壹次放飛,而且正好碰上下雨。
女:是的,第壹次放飛就碰上下雨。
男:我知道雨水打濕了羽毛沈重了翅膀也憂傷了妳的心。
女:是的,雨水憂傷了我的心。
男:沒有發現嗎?
女:妳在看著我嗎?
男:我溫熱的脈搏正在申請壹個無法訴說的沖動。
女:真想擡起眼睛看看妳。
男:可妳卻沒有擡頭。
女:沒有擡頭我還在翻著那本惠特曼的詩集。
男:也許我並不是巖石並不是堤壩。
女:不是巖石也不是堤壩。
男:並不是可以依靠的堅實的大樹。
女:也不是堅實的大樹。
男:可是如果妳願意。
女:妳說如果我願意。
男:我會用勇敢的並不寬闊的肩膀。
和壹顆高原培植的忠實的心。
為妳支撐起壹塊永遠沒有委屈的天空。
女:沒有委屈的天空,妳說如果我願意。
男:是的如果妳願意。
男:如果,妳願意。
女:我願意。
(壹九八五年四月初稿,十二月修訂,上海。)
關於這首詩的創作背景:
2016年,劉擎在與朗誦者高昂(Go on)的通信中說:“這首詩寫在30年前我和王嫣戀愛之初(她也是朗誦愛好者)。後來我們結婚,又壹起去美國,我們的兒子在美國出生(現在他在美國讀大學三年級)。這段十多年的婚姻,有過非常美好的日子,但最終我回國工作,她留在北美,以離異告終了。我和她仍然是朋友,也為我們出色的孩子而驕傲。只是這樣的故事,與這首詩對照起來,未免唏噓。但無論如何,我們有過年輕時候的真誠,而生命的復雜歷程往往是詩歌所不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