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們為啥總是喜歡對酒,對月發愁呢
詩人與酒 詩人中喝酒名氣最大的當屬李白了,在他的身上最能體現酒神的精神。他的《將進酒》字字都包含酒香。如果把他所有寫酒的詩拿去壓榨,也許可以壓榨出大半壺的高粱酒來。詩人們為什麽喜歡酒呢?難道是因為黃酒的風味醇厚、鮮甜甘美、香氣濃郁;白酒的芳香濃郁、綿柔甘冽、回味悠長麽?我看不盡然。總有些什麽獨特之內涵在酒之中、在酒之外的。酒香飄起來了,是形的消隱,還是韻的升華呢? 對詩歌來說,酒可以刺激神經,可以把詩人帶入壹種擯除世俗紛擾和功利煩擾的迷狂狀態,獲得精神上的自由。這正是靈感爆發的契機,所謂“醉後樂無極,彌勝未醉時。動容皆是舞,出語總成詩”。恐怕這是詩人喜歡飲酒的壹大緣故。王勃寫《滕王閣序》時,先磨墨數升,繼而酣飲,然後拉起被子蒙頭而睡,醒來後從庾信的“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春旗壹色”借得靈機,寫下了千古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長天壹色。起筆壹揮而就,不改壹字。李白當年奉詔書為玄宗寫清平調時,也是在爛醉之下用水潑醒後寫的。 酒對詩人而言可以宣泄情感,澆去心中的塊壘, 起到“移情”之效;酒趨陽剛,讓人沈醉超脫出世。鄉野鄙夫酒喝多了可以發泄到妻兒的身上,可詩人呢?詩人在清醒的時候往往難於擺脫世俗的得失厲害,因而創造力必然受到束縛壓抑。酒酣耳熱時則容易實現心靈的解脫、精神的超越。他敢說敢寫,敢哭敢笑,任情放縱,無所顧忌,創造力由此獲得解放。從“聽天由命”到“形而上的慰藉”,作為本體的生命意誌的性質變了,由盲目掙紮的消極力量變成了生生不息的創造力量。 南朝的劉勰贊同司馬遷的“發憤為詩”的觀點,提出了壹個巧妙的比喻,把身世不幸的寫出的文章稱為“蚌病成珠”。“病”泛指精神和肉體的不快。酒卻能使詩人的“怨怒”轉移,酒可以隨物宛轉,與心徘徊。“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人生如夢,壹尊還酹江月。”“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範仲淹《禦街行》)……杜甫的〈〈醉時歌〉〉通篇寫壹“醉”字,醉酒、醉語、醉態、醉詩。但又是醒時擬醉,醉而益醒,故而令人聞之慘愴。雖然是書贈鄭虔,卻字裏行間滲透詩人的淚血。神情搖曳,讀之使人至痛至悲,壹股辛酸的酒味撲鼻而至,仿佛看見了子美似醒似醉,憂憤移情於酒。其實,不醒如何痛楚,如何醉飲;不醉又如何將那壹腔不平盡發筆端呢? 酒可以給人以情感的慰藉,激發親朋故友間的溫馨與歡樂。劉伶的《酒德頌》、杜甫的《客至》、白居易的《與夢得沽酒閑飲且約後期》、李白的《客中作》都是用酒釀出來的。白居易的《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壹杯無?”新釀的米酒,溫暖的火爐,在冬日的傍晚,更顯出對朋友的熱忱。想來劉十九的酒量有限,“能飲壹杯無”的邀請表達出對友人的親切隨和;杜甫初到成都無親無故,忽然有崔縣令來訪,自然十分高興,“盤饗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客至》),為家中清貧只好用陳酒招待客人表示歉意。唐朝的詩人招待親朋故友,喜飲新酒,不像現在的人以老酒為貴。但無論新酒陳酒,難得的是人與人之間應有的熱情、平等、友愛的精神。酒在這裏起到交流的作用。 酒還能激發人的豪情壯誌,淋漓酣暢地表現壹個人的率直天性,豪放人格。曹操是古代詩人中最成功的壹個。他身處亂世,以過人的文韜武略終結了漢末的軍閥混戰。如果沒有酒,曹操也不會發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的感慨了。這樣的感嘆不是無病呻吟,而是展示了壹代梟雄的闊大胸襟,非壹般文弱書生可比。他的詩歌感情慷慨激昂,風格沈郁雄渾。難道不是 “杜康”酒的陶養 麽?辛棄疾的〈〈破陣子。為陳同父賦壯詞以寄〉〉“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醉酒後夢語,以瀟灑、豪邁、壯烈的語言,表達出強烈的殺敵報國,平定中原,收復失地的雄心壯誌。 酒甚至可以避禍全身。莊子認為,醉者由於處於精神與肉體渾然為壹的境界,無憂無喜,無驚無畏。據說有壹次他喝醉了,從疾馳的車子上摔下而不死,就是“得全於酒”;阮籍喜好喝酒,有壹次司馬懿想和他做親家,阮籍喝酒壹醉就是兩個多月,司馬懿壹直沒有機會提出來,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人生是幕悲劇,但就算人生是出悲劇,詩人們也要有聲有色地演出這幕悲劇,不要失掉悲劇的崇高與悲憫、壯麗和快慰。酒是喜劇的酵母,更是悲劇的產婆;酒是詩人的朋友、愛人,是詩人的生命。沒有了酒,中國文化的味道不知要遜色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