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峽迢迢舊楚宮,至今雲雨暗丹楓”二句追述楚宮舊事,說明男女間的至情是古今長在的。“微生盡戀人間樂,只有襄王憶夢中”二句以“微生”與“襄王”對照,暗示自己如今已無復人間之樂,舊日的歡愉有如壹夢,卻令自己終生思憶。這表明了作者悼亡戀舊,感喟無窮,不能自已。
李商隱詩常涉人生哲理,並與人生情感體驗融匯。劉學鍇、余恕誠《李商隱詩歌集解》認為:此詩感情內涵,實較復雜。人間之樂與雲雨之夢,似代表現實與理想兩種不同境界。仕宦婚姻之順遂,家室人倫之樂趣,皆常人所經營所依戀者。然徒有此則人生不免卑瑣。故作者乃刻意追求更美好之人生理想。而此種理想境界又正如雲雨夢思,虛幻恍惚,難以尋求,且並追求理想之高情遠意,亦不為世所理解。人間之樂,亦因己之堅持理想而不能享有。是則理想之境,現實之樂,兩皆落空,此實理想主義者之莫大悲劇。“微生盡戀人間樂”,於“人間樂”固有所不足,然其中又寓有並此亦不能享受之悲哀;“只有襄王憶夢中”,於己之獨持理想固含自負,然又不免透出孤孑與自傷。屈原《離騷》:“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好修以為常。”義山此詩,實祖屈子之意而融鑄自身獨特生活體驗與思想性格。屈原堅信其人生理想,義山則既向往又深感其虛幻,表現為幻滅中之追求。至於“民生各有所樂”,則並屈原亦未否定。故以為義山於“人間樂”有所不足則可,以為即是庸俗之代稱,則似未切。就全詩論,自傷之情固多於自負。 《唐詩品匯》:謝枋得雲:高唐雲雨,本是說夢,古今皆以為實事。此說譏襄王之愚,前人未道破。
《唐詩歸》:鐘雲:亦笑得呆人妙(末句下)。
《李義山詩集箋註》:姚培謙曰:反喚妙絕。微生那壹個不在夢中,卻要笑襄王憶夢耶?請思“只有”二字,還是喚醒襄王,還是喚醒眾生?
《玉溪生詩意》:辭氣似刺襄王,其實作者自有寄托,不可呆講。
《玉溪生詩集箋註》:自傷獨不得誌,幾於哀猿之啼矣。
《李義山詩辨正》:詩意與《亂石》壹首同,皆途窮痛哭也。深慨人世險峨,壹無可以留戀,不如夢中尚得安靜片刻耳。讀之使人輒喚奈何,非曾經憂患,不識此味。
《詩境淺說》:唐人有詠襄王詩雲:“楚峽雲深宋玉愁,月明溪靜隱銀鉤。襄王定是思前夢,又抱霞衾上翠樓。”此與詩第四句合觀之,若僅言襄王之幻境留連,樂而忘返。然合此詩三、四句觀之,則人生萬象當前,剎那間皆成泡影,有何樂之可戀?而世人不悟,不若迷離壹枕,與世相遺。作者其有出世之想,借“襄王”為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