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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中凡的人物生平

陳中凡的叔父陳玉樹 (1853-1906),字惕庵,肄業於南菁書院,受教於清季著名學者王先謙,並在其指點下完成《毛詩異文箋》十卷。陳玉樹是鹽城的名孝廉,曾任尚誌書院的院長。

陳中凡“自10歲至15歲,從叔父讀書,受他的影響至深”。陳玉樹為人方正、清廉,平日常以“不受壹自辱之錢,不作壹近恥之事”自勉,又以曾參“少諷誦、壯議論、老教誨”與弟子相勉。陳中凡受其薰沫,得益匪淺。陳玉樹1904年(清光緒三十年)秋應聘為三江師範學堂提調,曾撰寫《教育芻言》三卷。也許是受叔父影響至深且仰慕其人品學問的緣故,

陳中凡1909 年由淮安中學堂考入兩江師範學堂公***科,盡管當時叔父已病歿四年。在兩江時,陳中凡常在周末去楊公井附近的金陵刻經處聽講佛學,遂對哲學產生濃厚興趣。從兩江師範畢業後,他即赴滬江大學補習英文。

1913年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 1921年仲夏之月,陳中凡由京返寧,應國立東南大學之聘,任國文系教授兼主任。他對女高師國文部的學生說:“三年來,我忙於編教材,很少還鄉,家中妻子,未及兼顧。近日南京東南大學寄來聘書,我考慮再三,躊躇不決。繼思何不效古人記妻寄子法,把妳們寄托給摯友胡小石先生。他為人正直,博學多才,書法遒勁,擅長詩歌、修辭之學,我向校長推薦,已獲贊同,不知妳們意下如何 ? ”同學受教三年,與師生情深,只是先生欲與師母團聚,在情在理,不便挽留,只能噙頷首。

不久,陳中凡攜胡小石壹齊來到教室,說:“關於胡先生的品格和學問,我上次已介紹過了,現在我把級任的擔子交給他來挑,非常感激。妳們要認真學習,把他的學問傳受過來。”胡小石則說:“自古‘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我承中凡兄之托來北京,和妳們***同切磋,談不上傳授……”。

陳中凡與胡小石都是兩江師範學堂的畢業生,他們神交已久,1920年春兩人在上海梅庵先生家初次相晤,即感投緣。該年11月,經陳中凡的推薦,胡小石離滬北上,在北京女高師任教。事過六十多年,二老的女弟子、華東師範大學教授程俊英還清晰地記得在北京女高師讀書時,陳中凡與胡小石“記妻寄子”的難忘壹幕。 1921年8月至1924年11月,陳中凡在國立東南大學任國文系教授、系主任。

1924年7月,國立西北大學及陜西省教育廳合辦暑期學校,函聘國內著名教授前去講學。計有北大教授魯迅、夏元14位名教授。國立東南大學應邀講學的有三位教授:陳中凡(國文系)、吳宓(西洋文學系)、劉靜波(文海,政治系)。

陳中凡主講的題目是:(1)中學國文教學法;(2)中國文學演進之順序;(3)讀古書的途徑。西北之行,“往返凡四十有九日”。講學之余,陳中凡等遊覽名勝,大開眼界。他在後來寫的《陜西紀遊》壹文中說:“遊蹤所及,舉凡太華終南之奇,河渭伊洛之廣,函谷潼關之險峻,昔所向往者,莫不登臨,壹攬無余,信足名生平之賞矣。”令陳中凡難以忘懷的是,他曾與魯迅先生等同行,有機會聽魯迅先生“小題大做”笑斥“蒼蠅之聲”。

陳中凡與政治系教授劉靜波同行,乘津浦路火車北行,到徐州改走隴海路,經商邱、開封到鄭州。恰逢魯迅、夏元、王桐令等自北京南下,於是偕同西行。第二天早晨蒼蠅嗡鳴,擾人清夢。魯迅先生說:“《毛詩·齊風》所詠:“‘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於今朝驗之矣。”過洛陽時,曾任北大理科學長的夏元曾特地拜訪軍閥吳佩孚。吳問夏:“在北大教什麽課 ? ”夏答:“擔任新物理中的電子研究。”吳指其壁上所懸八卦圖問:“此中亦有陰陽變化奧妙,能為我闡述否 ? ”夏回答:“此舊物理,與新物理非壹回事。”吳佩孚強詞奪理:“舊有舊的奧妙,新有新的道理。”夏元拜訪歸來,與眾教授談及此事,眾人皆笑,魯迅揶揄道:“這也是蒼蠅之聲耳。”有人問劉靜波教什麽課,劉答:“研究國際問題,尤其是‘大國家主義'。”魯迅說:“是指帝國主義吧 ? 其擾亂世界,比蒼蠅更甚於百倍。”有人回憶“五四”運動時,蔡孑民 ( 元培 ) 先生在天安門發表演說,強調“只有洪水能消滅猛獸”。遂有人感嘆問:“這些蠅營狗茍的瑣屑,自當同時消滅否 ? ”魯迅先生回答說:“這雖是小題大做,將來新中國自有新環境,當然把壹切害人蟲壹掃精光。”魯迅先生討厭蒼蠅,曾在《戰士和蒼蠅》、《夏三蟲》等雜文中痛斥過那些營營嗡嗡的“蟲豸們”。西北之行,陳中凡聽魯迅三斥“蒼蠅之聲”,印象極為深刻。五十多年後,他在《魯迅到西北大學的片斷》中回憶了這段往事。 陳中凡壹直以學長事胡小石,北上南下,***學***事。1920年秋,陳中凡約胡小石壹起北行,到女高師任教。 1921年夏他南下到國立東南大學主持國文系不久,即舉薦胡小石南來,“已得當局首肯,中途為忌者所阻,未能如願以償。”1924年9月,金陵大學改組國文系,胡小石出任教授兼系主任,與當時已在金大兼職的陳中凡***事。不到壹個學期,陳中凡匆促南行,赴廣州中山大學任教。1926年春回到金大,兩人又得聚首***事、賞奇析疑的機會。1927年因維護還是變更金陵大學舊制等事,兩位先生意見不壹,致生齟齬。陳中凡遂於1928年春改赴暨南大學任教,“從此音問隔絕20余年”。

1952年院系調整,時在金大任教的陳中凡到了南大中文系,與胡小石、汪辟疆並稱中文系“三老”。陳中凡和胡小石遂***事壹堂,“***謀互相幫助,切實改進教學工作。” 1962年胡小石溘然病逝,陳中凡深感震驚,“至於惋愕不知所措”。他追思兩人五十多年來***學***事的關系,以及聚散離合的波折,更是浮想不斷,感觸萬端。他寫了《悼念胡小石學長》壹文,並“謹擬挽章壹聯表示衷心的悼念”:

三年***學,十年***事,愧季劄縞舼相投,蒼茫流水高山,幾人知己?

四卷存稿,五卷存目,嘆子敬人琴俱杳,惆悵涼風天末,何處招魂?

陳中凡與胡小石既為兩江師範學堂同窗,又同在東大、中大、金大和南京大學***事多年,相互引為同調,雖曾有過隔閡,終能坦誠相見。陳中凡以“季劄”、“子敬”相喻,其意真切,其情可感,令後生小輩至今感嘆不已。 粉碎“四人幫”時陳中凡已是近90歲的老人,但他和全國人民壹樣,精神振奮,歡欣異常。他從1978年至1980年還是每年去北京壹趟,參加全國政協的全體委員會議,並列席全國人大會議,關心和參加討論國事。

1980年,他在北京參加會議時,應北京圖書館《文獻》叢刊編輯部之邀,為《中國當代社會科學家》壹書撰寫了“自傳”,其中有這樣二段話表達了他的心聲:“我決心以有生之年,竭盡綿力,為祖國早日實現‘四化’作貢獻”;“學校的黨政組織對我們老教師關心照顧無微不至。比起舊社會老人的晚景淒涼,時有失業之虞來,我內心充滿了幸福感,熱切希望我國廣大的社會科學教育工作者,安定團結,朝氣蓬勃,在黨的領導下,和全國人民壹道,同心同德,為祖國的‘四化’建設作出卓越的貢獻”。他把自己多年收藏的圖書、字畫、古物等分別贈送給自己任教的南京大學及南京博物院,又把自己建造的三幢房屋贈送給國家辦大學。

1982年7月22日,陳中凡病逝。他的追悼會由江蘇省政協主席包厚昌主持,南京大學黨委書記章德致悼詞。悼詞中說:“陳中凡教授的逝世是我國教育界、學術界的壹大損失。陳中凡教授壹生追求光明與進步。他服務教育事業的奮發精神,他耕耘學術園地的刻苦精神,他堅定不移的愛國主義精神,他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的革命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