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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兵書 陸遊

夜讀兵書

孤燈耿霜夕,窮山讀兵書。

平生萬裏心,執戈王前驅。

戰死士所有,恥復守妻孥。

成功亦邂逅,逆料政自疏。

陂澤號饑鴻,歲月欺貧儒。

嘆息鏡中面,安得長膚腴?

題解

這首詩大約創作於宋高宗紹興二十六年(1156)秋天,此時陸遊三十二歲

。他參加禮部考試,因其抗金主張與當朝者相左而被權臣秦檜黜免,只得返

回家鄉山陰,寓居雲門山草堂。當時淮河以北的廣大地區被金人侵占,大好

河山淪陷於敵手。偏安壹隅的南宋政權置失地於不顧,退讓茍安,不圖恢復

。詩人自幼即喜讀兵書,練武習劍,有匡濟天下之誌,有恢復失地為國犧牲

之願。但他的仕途進取之心受到無情摧折,目睹時艱,又身陷厄運,心情激

憤難平而寫下這首詩。他深感實現驅逐敵人、解救百姓苦難的理想之艱難,

由此發出慨嘆。

句解

孤燈耿霜夕,窮山讀兵書

“耿”,光明,這裏用作動詞,有照明、發出光亮之意。“霜夕”,秋

天的晚上。“窮山”,人跡罕至的深山僻壤。壹個孤燈照耀的秋夜裏,詩人

獨自在人煙稀少的深山裏閱讀研習兵書。開篇兩句點出夜讀兵書的孤寂清冷

的環境。茫茫夜色,漫天冷霜,而這其中有壹盞明燈在照亮周遭的壹切;深

山之中難見人跡,卻有壹顆心在激蕩澎湃,報國之誌沒有絲毫消歇。如此開

篇,作者意在抒發對現實政治的憤懣之情。

平生萬裏心,執戈王前驅

壹生都抱有立功於千裏萬裏之外的雄心壯誌。“萬裏”是虛數,形容極

遠之地,指邊遠的地方。“戈”,盛行於商至戰國時期的壹種長柄兵器,司

橫擊,亦可鉤殺;這裏代指兵器。手執鋒利的兵器,為君王沖鋒陷陣,這是

何等威猛雄壯。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就是詩人所言的“萬裏心”。“執戈王

前驅”壹句用《詩經·伯兮》“伯也執殳,為王前驅”之意。所謂“前驅”

是指在前面奔走,作為勇往直前的先鋒。

戰死士所有,恥復守妻孥

戰死沙場是仁人誌士應有之義,是每壹個將士都可能遇到而且無法回避

的事情。如果只想著廝守在妻子兒女身邊,盡享天倫之樂,而忘掉報國之誌

,失去誓死殺敵的氣概,這在詩人看來是萬分可恥的。“妻孥”,妻子兒女

成功亦邂逅,逆料政自疏

“邂逅”,偶然遇見。“逆料”,預料;“政”,通“正”;“疏”,

疏闊、迂闊,脫離實際。經由這兩句,作品的格調由高昂轉為低沈。在詩人

看來,所謂建功立業原本就是偶然所得。意氣風發是可取的,常在心中的崇

高之誌是可貴的,但要把它們轉化為現實的功名,還需要可遇而不可求的機

會。如果壹定要在這樣壹件沒有把握的事情上去預料將來會如何,那麽就未

免太迂闊了。詩人把成功歸之於偶然,與他無端被黜的經歷不無關系。另壹

方面,我們還可以這樣來解讀:詩人勇往直前報效國家,早已把壹己的成敗

得失置之度外。宋代劉辰翁《精選陸放翁詩集》,在“逆料政自疏”壹句下

加批語“名言”,顯然是看到了陸遊身上所具備的高貴思想品格。

陂澤號饑鴻,歲月欺貧儒

“陂澤”,窪地積水之地,比喻惡劣的環境;“饑鴻”,指忍饑挨餓、

流離失所的民眾,語出《詩經·鴻雁》:“鴻雁於飛,哀鳴■■。”作者壹

己的理想雖然不能實現,但他仍胸懷天下蒼生。那些生活在金人鐵蹄之下的

平民百姓,就像哀號著的壹群群鴻雁,饑困流離,他們每壹聲的涕泣都牽動

著詩人的心弦。詩人分明感到時間在無情地流淌,卻不知自己的雄心壯誌何

時才有施展的機會,他怎能不哀傷心痛?“貧儒”,貧窮的讀書人,這裏是

作者自謂。壹個“欺”字,突出地傳達了詩人的憤懣之情。

嘆息鏡中面,安得長膚腴

詩人痛惜之余,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憔悴的面容,為之深深嘆息:怎樣

才能保持肌膚豐潤、永不衰頹呢?“膚腴”,皮膚豐滿潤澤。詩人是在為自

己面容的滄桑、衰老而嘆息嗎?顯然不是。詩人此時正當壯年,正是可以建

功立業的大好時光,然而現實中他卻受到挫折和打擊。他希望自己永不衰頹

,是渴望在此後的歲月裏能夠重整旗鼓,壹展內心積郁已久的抱負。

評解

這首五言古體詩是詩人早期的壹首愛國詩篇,即事而言懷,自述研讀兵

書的心境和情懷,是壹位不得誌的愛國誌士的自我寫照。全詩蘊含著熾熱而

深摯的感情,同時能把壹己之情和廣大人民的悲慘境況聯系起來,使得詩篇

具有相當的思想深度。詩的開篇描繪讀兵書的時間和環境,烘托出壹種孤寂

的氛圍,接下來發表感想。首先自述立誌廝殺疆場、報效祖國,其次感嘆人

民的悲慘境遇和自己壯誌未酬,最後喟嘆歲月蹉跎,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去

實現、完成理想和事業。詩中情景相互襯托,身處蕭瑟之境,而心在萬裏之

外的沙場上;流離失所的民眾的哀號又把詩人拉回現實的情境中,通過這種

現實與理想的強烈對比,讀者可以真切體會到詩人壯誌難酬的心情。詩人的

豪情壯誌在現實中不免遭受拘迫,於是時而會生發出壹種“駿馬寶刀俱壹夢

”的失落之感(《小園》)。這種失落的情懷在詩中又主要表現為悲壯之情。

元代方回認為陸遊特別善於創作“悲壯”的作品,但“無壹語不天成”(《

跋遂初尤先生尚書詩》)。這首五言古體詩就有“天成”的特點,雖然整體

結構嚴正,但其間流動的是郁郁勃發的情感,自然成文。詩人學養深厚,胸

中貯藏有萬卷書,同時又有壹腔浩然之氣,面對古往今來之事,詩情自然流

淌,不需要苦心雕琢經營。P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