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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字令三首

十六字令三首

近現代毛澤東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註釋

離天三尺三,作者原註:“湖南民謠:‘上有骷髏山,下有八寶山,離天三尺三。人過要低頭,馬過要下鞍。’”又註:“這是湖南常德的民謠:”(按:這壹註解可能是作者回答英譯者時的誤憶。常德地勢較平坦,無此民謠。此當為貴州民謠。)骷髏山,未詳。八寶山,在貴州雷山縣。

倒海翻江:形容聲勢、力量的巨大。這是形容水勢之浩大。也作“翻江倒海”和“翻江攪海”。

奔:急行,急跑,猶如奔馳,狂奔,飛奔。騰,本指馬奔躍,即駿馬在奔馳中向上跳躍。

萬馬:千軍萬馬之略。

戰:戰鬥,激戰。猶,正在。酣,本指盡酒量暢飲,痛飲,這裏指酣戰,即不但久戰未歇,而且正處在激烈、起勁的勢頭上。

殘:殘損、殘缺、毀壞;青天,晴朗的天宇,由於晴朗而愈顯其高遠,因而刺破青天之山,自然也就愈加峻峭。

欲:要,將要。墮,落下,掉下來。賴,依賴,依靠。以,用。拄,支撐。其間,指天地間。

譯文

山,高聳入雲端。快馬加鞭向前趕路,不做絲毫停留。驀然回首,驚嘆身後的山峰與遠處的天邊快接上了!

山,起伏如波濤,浩瀚似江海,倒海翻江卷巨瀾。山勢奔騰迅猛如奔馬,好似萬馬廝殺正酣戰。

山,傲立蒼穹如長劍,刺破青天鋒刃未殘。山之利劍好似要刺塌青天,但青天不會垮下,因為高山之大柱正支撐中天。

賞析

這三首小令都專門以山為題材,它們雖然沒有像其他詞那樣標明詞題,但每首的頭壹個字“山”,可以說即分別代表著各自的題目。

這三首小令所寫重點不同,合起來卻是完整的組詩。它們***同的顯著特點在於運用了整體象征的創作方法。象征是人們常用的藝術方法,如有人用獅子象征力量,有人用鴿子象征和平,有人用香草象征美人,有人用同海的搏鬥象征人生拼搏等。毛澤東在此則用山的形象來象征紅軍形象,通過他的精巧藝術構思,讓象征者與被象征者在氣勢、氣概、精神、氣質諸方面,獲得了內在聯系。它們既都是寫山,同時又都是寫紅軍,既是詠山曲,又是歌頌英雄紅軍的樂章。三首各寫出壹個側面、壹個特點,表面上處處寫山,寫山巒姿態,山野情趣,翻山滋味,實際上是處處借山象征紅軍,通過詠山來歌頌紅軍。

它們雖是小令,但格調卻是雄渾豪放的。意境磅礴、壯觀、豪邁;誇張、比喻、象征、襯托、贊嘆、抒情、寄意並舉;同調重奏復沓、往復旋還,節奏緊湊,回腸蕩氣,非同凡響。

第壹首表面上是極寫山之高,實質上是寫紅軍越過高山時,所表現出的藐視困難、壹往無前、不可屈服的精神氣概。毛澤東引了壹首民謠作為原註,那民謠正是極力形容山之高的,高到僅僅“離天三尺三”,因此“人過要低頭,馬過要下鞍”,壹般的人和馬都得向它屈服。然而,紅軍在這樣的高山面前,卻“快馬加鞭未下鞍”。這裏的“快”字是狀寫馬的行進速度的,馬在如此高山面前毫無畏色,沒有止步。依舊快速前進;而騎在馬背上的人則更神氣了,居然還要加勁揚鞭催快馬,因而人、馬都飛馳而過。未下鞍,壹是說紅軍的馬過時沒有卸鞍,壹反民謠所說的“馬過要下鞍”的習慣;二是說紅軍過時沒有下馬,當然也不會低頭,壹反民謠所說的“人過要低頭”的習慣;那麽,無疑是高山低頭了。同樣險峻的高山,在不同的人和馬面前,出現了截然不同的情況,這便富於神奇性地反襯了紅軍足以征服壹切艱難險阻而不為任何艱難險阻所屈服的壹往無前的英雄氣概。

“驚回首,離天三尺三。”毛澤東寫得很幽默,待到縱馬揚鞭飛奔過去以後,再回頭仰望,不覺猛然大吃壹驚。驚,既是對極高極險的山望而吃驚,同時也傳達出壹種翻越高聳雲天的大山後的驚喜、自豪的神情。“離天三尺三”並非實數,而是誇張,用誇張筆法極寫山之高峻,從而反襯、烘托紅軍飛馳過山的英雄形象,突出紅軍壹往無前的精神氣概和實現戰略轉移的急迫心情。

第二首表面上是極寫山之大,寫群山之磅礴、險峻,實質上是寫紅軍在萬山叢中英勇戰鬥的雄偉、豪邁的氣概。毛澤東首先用大海來比喻、描寫山:“山,倒海翻江卷巨瀾。”毛澤東從高處放眼望去,千山萬嶺逶迤起伏,因而他感覺勢如江海倒翻,怒潮猛卷,連天排空,洶湧澎湃。接著,又用馳騁中的萬馬來比喻、描寫山:“奔騰急,萬馬戰猶酣。”詩聖杜甫在《病橘》中用過“奔騰”壹詞:“憶昔南海使,奔騰獻荔枝。”即飛奔急馳之意。毛澤東再加壹“急”字,則其快如飛之速度已達極點。毛澤東久望險峻的群山,聯系自己指揮千軍萬馬南征北戰的深切體驗,因此又覺得它們恰如鏖戰中的千軍萬馬在奔騰。這樣,毛澤東連用兩個比喻,就形象生動地寫出了千山萬嶺的磅礴、雄偉的氣勢。

但是,在毛澤東的藝術構思中,山的雄姿與紅軍的雄姿是相對應的,寫山就是為著寫紅軍。群山萬嶺的雄偉氣魄,正可見紅軍的偉大氣魄。群山萬嶺正是紅軍歷經之地,因此人們既可想見紅軍在那裏急速進軍的英雄姿態,也可想見紅軍在那裏的戰鬥姿態和激戰場面,從而使雄姿英發、驍勇善戰的紅軍形象,巍然屹立起來了。

第三首寫的是山的峻峭。作者用誇張與想象寫出奇峰凸起的壯觀景象。他用“刺破青天”的寶劍形容山的峭拔陡直,這把鋒利的“寶劍”把天都刺破了,可是鋒刃壹點也沒有殘破。山的峭立與峭銳被詩人刻畫得力透紙背,在古往今來寫山的詩句中,可謂無與倫比,石破天驚。而最後壹句的想象更是神奇,讓人聯想到女媧補天的神話:“***工氏與顓頊氏爭為帝,不勝而怒,乃頭觸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維缺,女媧氏煉五色石以補天缺,斷鰲足以立四極。”神話中的天柱支撐起天空,詩人引用其意,說被刺破的青天仿佛要掉下來,幸虧這些山像堅挺的柱子支撐起天空,使之不致墜落,從而表現出山的雄偉、堅實。與上兩首詞相同,對山的描寫讓人自然地聯想到與山壹樣頂天立地、堅強挺拔的紅軍戰士。英勇的紅軍與國民黨軍隊作戰時,就像這直插雲霄的利劍,又像這擎天的石柱,堅不可摧,給置民族危亡於不顧的國民黨以沈重的打擊。

毛澤東的這三首小令從不同的角度刻畫了雲貴山巒的氣勢形貌。它們各自獨立,但又互相補充,構成壹個統壹的整體。詩人用如此氣勢磅礴的筆法來寫小令,這在詞的創作史中前無古人。南宋詞壇豪放派的領袖辛棄疾曾經寫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賀新郎》)用山的矯健嫵媚來寫自己的個性品格。這種散文化的寫法已經是對傳統本色詞的突破,而千載之後的偉人毛澤東則更為大膽地運用比喻想象的手法,使用氣勢磅礴的語言,寫出了壹種具有嶄新面貌的小令。雖然宋末的風雅派詞人張炎曾說,“詞之難於小令,如詩之難於絕句,不過十數句,壹字壹句閑不得,末句最當留意,有有余不盡之意乃佳”(《樂府指迷》),強調的是小令的含蓄蘊藉,意在言外,只有毛澤東這樣的氣魄胸襟,才能創作出如此大氣磅礴的小令,可以說是大手筆、大氣概。

背景

這三首小令作於1934年到1935年間。在遠離中央根據地井岡山的二萬五千裏長征路上,遭遇到數不盡的艱難困苦,但紅軍以罕見的吃苦精神,戰勝了種種困難和天險。毛澤東這三首小令,就是懷著喜悅的心情,在翻山越嶺的長征行軍途中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