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是以屈原為代表的壹批詩人以“楚辭”體寫成的壹批詩作的集子,其中可以確定為屈原所作的詩歌有《離騷》、《天問》、《九歌》、《九章》、《招魂》、《蔔居》、《漁父》諸篇。這些作品都是屈原卓越的藝術才能與浪漫、神秘、豐富多彩的楚文化尤其是楚民間文化相融合的結果,具有“書楚語,作楚聲,記楚地,名楚物”的特點。
屈原是楚國貴族,曾任左徒、三閭大夫等官職,他曾滋蘭樹蕙培養人才,舉賢授能追求美政,同時致力於楚歌的改造和再創作。在屈原青春浪漫的早期,《九歌》誕生了。《九歌》是屈原在當時楚國民間祭歌的基礎上創作而成的,它展示了這樣壹個奇特、瑰麗、充滿神秘色彩的世界。這個世界不同於北方黃河流域那種古樸渾厚的風格,這裏有莊嚴的東皇太壹、威武的東君、變幻不定的雲中君、纏綿哀怨的湘夫人、嚴肅的大司命、溫柔的少司命、熱情奔放的河伯、淒幽妖媚的山鬼、勇武剛強的國士魂;奇幻迷離的鬼神與幽峭朦朧的山水相交融,人對神的崇拜、景仰、眷戀與諸神之間的思慕、追求、渴望相映發,深沈的痛苦與淡淡的哀怨、綽約的身形與惆悵的心態相交織,這壹切在屈原筆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忽起忽伏,忽斷忽續,感傷婉約的調子彌漫其中,這使得《九歌》成為楚辭中最細膩、最動人性情、最耐人用心細品的壹組作品。
然而,美好的事物往往很短暫。屈原固守著自己的美好理想,不斷向楚懷王提出通過改革來謀求國富民強的主張,極強烈地體現著中國知識分子深沈的憂患意識、主動的使命感和堅定執著的精神,但風雲變幻的政治鬥爭中僅有這些還不夠,懷王的昏庸、奸臣的詆毀、小人的構怨使政治經驗上略顯單純的屈原漸漸由中心被推到邊緣。屈原憂心如焚,但卻無能為力,這就決定了屈原的悲劇命運,他的理想、人格與現實的矛盾沖突是無法解決的。從此他將在這種矛盾的重壓下走上壹條上下求索的漫漫長路,記載這條長路上屈原行跡心跡的就是《離騷》、《九章》、《天問》等作品。
楚國壹天天接近淪亡的境地,楚懷王客死秦國,秦將白起攻陷了楚國首都,早已與屈原勢不兩立的楚頃襄王即位後只能讓屈原在流放的路上走得更遠。孤獨的屈原來到了楚國先王之廟,看見墻壁上前人留下的天地山川歷代興亡的壁畫,他的思索與激情相交織,向總括萬物的“天”提出了質問,創作出了舉世罕見的奇文《天問》。《天問》是壹篇奇特而深邃的哲理詩,以“曰”字開頭,通篇采用問難的形式,壹連串提出172個問題,從天地開辟、山川自然問到夏商周三代的興亡,壹直問到楚國和他自己。這麽多的疑問寄寓著屈原的思索:如果天有道,道是公平的,那麽自己的命運為什麽坎坷多艱?如果天無道,不公是常理,那麽自己存在和奮鬥的價值與意義何在?屈原的自我煎熬與痛楚漸深了:作為知識分子,作為楚國貴族,奉獻自己的全部才華與能力報效祖國振興國家是屈原必然的選擇,然而在兩代昏庸君王統治下,耿介高潔的屈原四處碰壁也是壹種必然的結果。做出妥協與群小黨人同流合汙,也許政治事業上能顯達,但這與屈原的高潔人格相悖;效法各國奔走的遊說之士,另擇他國,這又完全拋棄了自己的愛國興國理想;那麽保持自己的品格,正道直行,眼前又幾乎無路可走。屈原真的到了“窮途”,可是“詩必窮而後工”,屈原的詩篇也漸漸被磨礪得沈郁濃重了,這壹路上斷斷續續的矛盾、猶豫的心路歷程的真實記錄就是《九章》,《九章》無疑是作鋪墊、補充來呼喚《離騷》的。
知識分子的獨善情懷、高潔品格,政治家的用世激情,愛國者的依依鄉戀與殘酷、無奈、失意的現狀交織在壹起,化作悲劇性詩的火焰,在屈原心中灼燒。詩人快要自焚了,這時的屈原已近乎癲狂狀態了:他以峨冠博帶、與日月爭光的形象自詡,但行吟在汨羅江畔的他卻是形容枯槁、臉色憔悴、披頭散發落魄極了。他要以詩人的方式全美自己,他只能以詩人的方式全美自己!偉大而孤獨的詩人在重重困境中以命中註定的悲劇方式堅守了自己的心靈與理想,汨羅江的浪花永遠吟唱著屈大夫最雄偉壯麗的詩篇——《離騷》。這首長篇政治抒情詩是屈原生平、理想、情感、鬥爭的藝術性訴說,我們從中看到了屈原深沈的憂患意識:他對於民族故國壹往而情深,因之而喜,因之而悲,他為了自己的祖國忍辱負重含悲苦行,山河破碎,黍稷離離,屈原的心與之壹起破碎;我們也看到了屈原執著的人生追求:他舉賢授能,追求美好,為實現理想九死不悔,他從現實走到幻想走到問蔔,尋求出路矢誌不渝;我們更看到了屈原自我完善的高潔人格:他不與群小茍合取安,即使周流天下,幻境毀滅時,他仍未退讓半步,當他既不可去,又不可留,矛盾無法解決時,他以死來殉自己高潔的人格與心中的理想。
從壹篇篇屈原詩篇中,我們看到了《詩經》中所沒有和少有的特質:深婉細膩的情致和無處不在的“我”。《詩經》的情大多典雅沖和,可到了《楚辭》中,感情則變得熾烈、激越、昂揚或纏綿、細膩、深沈了;同時詩中有了“我”,有了強烈的自我意識,有了個性,詩的生命也就充滿了內質與魅力,直指向我們的心靈深處,給我們帶來感動、眼淚、歡喜、惆悵。屈原的筆有點鐵成金、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他將充滿原始意味的神巫故事、寓言神話引來了,他將楚人的俗詞鄙語、淫祀巫風引來了,它們化作神秘的氣氛、浪漫的情調、優雅的韻致、綺麗的色彩、迷狂的激情點染著《楚辭》;他又引來天地萬物驅遣比興,他用蘭花香草、荷衣蓉裳來象征自己品格之純潔高尚,他將群小黨人比作蕭艾臭草、惡禽穢物。這壹切的特色,專家們往往稱之為浪漫主義。(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