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櫧洲何日到,鼓枻上滄浪。”1173年春天,南宋詩人範成大從江西萍鄉出發,經醴陵去往株洲(時稱“櫧洲”),懷著滿心期盼寫下這首詩。本是前往赴任靜江(今桂林)知府兼廣南西道安撫使的他,為何心心念念著株洲?
由於政治、經濟中心南移,處在湘贛驛道上的株洲商船雲集,車水馬龍,承接著壹批又壹批來往過客。當時的株洲號稱“酒都”,光酒稅壹年最高達到20萬兩白銀,而南宋高宗對金議和後,宋對金歲貢白銀是25萬兩。
酒稅最高時壹年達20萬兩白銀
佘意明介紹,宋代株洲屬於潭州府(長沙)湘潭縣,是壹個規模比較大的市鎮。它在宋朝時崛起與繁榮,得益於南方經濟的發展和交通的便利。
唐朝以前, *** 重農抑商,禁止在城市居民去做生意,這壹政策在唐末慢慢放開。到了宋代, *** 鼓勵做生意,市井繁榮,加之政治中心南遷,南方的經濟也隨之發展起來。
彼時,株洲湘江水道有櫧田古渡,往南經水道到衡山,再轉湘粵古驛道(衡山段)去兩廣,往北可直走湘贛驛道去長沙。南宋詩人戴復古就曾作詩《九日櫧洲舟中》:幾年重九客他州,少泊櫧田古渡頭。
至於陸路,株洲地處湘贛古驛道的要地,設有株田鋪驛站,提供食宿、換馬等服務。佘意明通過實地走訪,發現株田鋪位於今天株洲蘆淞區龍泉街道辦事處,分上鋪和下鋪。
交通的發達,促進了人員流動和消費增長,壹些酒樓也因此興盛。此外,株洲濕氣重,而喝酒可以禦寒祛濕,這也是株洲酒肆興盛的原因之壹。南宋詩人戴復古在株洲寫下詩句“今日登高無處所,壹樽攜上枕江樓”,說明當時株洲湘江邊開有酒樓。
據佘意明考證,株洲的酒稅在北宋神宗時期,估計在5萬以上,到了南宋時期,株洲酒稅已達到20萬兩,相當於壹個中等偏上的州產生的酒稅,這在當時是個非常龐大的數字。史書記載,南宋高宗趙構在紹興議和時,除向金國稱臣外,每年向金國歲貢白銀25萬兩,絹25萬匹。由此看來,株洲產的酒稅已基本可以抵消給金國的白銀進貢了。
胡銓株洲飲酒寫“梨渦”詩句,朱熹看後寫詩批判
酒自古就是文人墨客吟詩作賦的催化劑,號稱“酒都”的株洲,自是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風流才子胡銓就曾在株洲飲酒作詩。
胡銓是江西人,南宋政治家、文學家,進士出身,曾在朝廷在編修官。他向宋高宗上過壹道奏折,說秦檜奉行投降路線,“乞斬秦檜”,結果被發配到嶺南(今廣州)。
到廣州後,胡銓認識了壹位叫黎倩的女子並與之相愛,結果被黎倩的丈夫發現。黎倩的丈夫逼令胡銓吃壹種叫“莝豆”的馬料,否則殺之。胡銓受辱食之,終抱得美人歸。
此後,胡銓又被貶到海南三亞,而被他感動的黎倩卻壹直不離不棄,與他患難相伴23載,直到1162年,宋孝宗即位,60歲的胡銓才蒙恩召回,擬到饒州(今江西鄱陽)任知府。
胡銓攜黎倩北返,經過湘潭胡氏園(當時株洲市鎮上最有名氣的客棧)時受到胡氏宗親的款待。也許是多喝了幾杯的緣故,感嘆人生復雜及黎倩壹片誠心,胡銓揮筆在胡氏園墻壁上寫下“君恩許歸此壹醉,傍有梨頰生微渦。”意思是,皇帝批準我回來,有梨渦美女相伴,還不痛飲幾杯?這就是成語“梨渦淺笑”的由來。
5年後,受南宋初期的學者、教育家張栻之邀,遊完南嶽北返的朱熹也來到胡氏園留宿。期間眾人飲酒賦詩,看到胡銓題於胡氏園墻壁上的兩句詩,自然聊起了胡銓這段風流韻事。作為理學大師的朱熹,當即作了兩首自警詩,“十年湖海壹身輕,歸對梨渦卻有情。時尚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貪生莝豆不知羞,靦面重來躡俊遊。莫向清流浣衣袂,恐軍衣袂涴清流。”這兩首詩名義上是“自警”,實際上是告誡世人切莫貪色,勿被女色耽誤大好前程。
載酒遊湘江的文天祥,空有壹身抱負難施展
在株洲喝酒留下詩篇的,還有著名愛國將領文天祥。至於由來,還得從文天祥來湖南說起。
21歲便考取狀元的文天祥滿懷抱負,卻因奸臣當道,只擔任了壹些地方的小官。1273年,南宋已處於蒙古軍隊的包圍之中,37歲的文天祥卻被朝廷任命為湖南提刑,主管司法。民族危難之際,好男兒理應上戰場,而他卻被派至湖南,想來心情是郁悶的。
在湖南,文天祥主要幹了兩件事,壹是整頓司法,將多年懸而未決的疑案壹壹審理查明;二是選將調兵,平定了湘、桂交界處的農民起義,“疏決滯淹,壹路無留獄;連平巨寇,道路肅清……”
做完這兩件事後,文天祥就離開了省城,來到了株洲。佘意明介紹,文天祥來株洲後,曾與友人泛舟湘江,並留下詩篇《與友人載酒遊湘江》。
1274年二月初壹,徐畋、方諫從長沙來看文天祥,朋友相見,自是喝酒聊天,相談甚歡,可聊著聊著,氣氛卻不那麽和諧了。
兩人問文天祥在株洲待了多久,文天祥回答說有半年了。兩位朋友壹聽這話,大概也有點失望。按理說,文天祥在株洲沒有重要的政事可辦,卻待了這麽久,大抵是常常流連於歌樓酒肆。作為朋友,兩人估計說了文天祥幾句。
文天祥壹聽,本就郁悶的心情更不好了,當下作詩《櫧洲別友》辯白。詩序和全詩如下:
鹹淳甲戌第二朔,予道櫧洲裏,徐畋、方諫自長沙來為別。問客幾何,曰半年矣,臨別為賦。
君為湘水燕,我作衡陽雁。雁去燕方留,白雲草迷岸。
在這首詩中,文天祥將兩位朋友比作湘水河畔低飛徘徊的燕雀,而自己則是衡山頂上高飛盤旋的大雁。他借詩言誌:大雁的誌向是藍天白雲,終歸是要遠去的,而燕雀則壹直在附近徘徊,在湘水低飛。
看來,對於這次的會面,文天祥很是郁悶,所以才會留下將朋友比作燕雀這樣稍顯刻薄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