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
是壹位即興的畫家
不時地拿人們的臉作畫布
輕描細畫幾筆——
在顴骨處畫幾只黃褐色的
不對稱蝴蝶;
在眼角留幾條水波紋;
在嘴兩邊描幾株或深或淺的小草。
輕輕巧巧幾筆
就改了妳的模樣。
妳從相似的時日裏探出頭,舉起
壹面磨去鈍角的鏡子,仔細地
拔著鬢邊的白發
時光變換角度看著妳,手裏
依然握著那枝畫筆。 那壹瞬間所達到的
是無與倫比的靠近
那時的黃昏戴著禮帽
那時的街道叼著煙嘴
發生得很快
來不及發展,談不上結束
幾乎觸及不到開始
沒有微笑,沒有疼痛
即便是等待
也變得無足輕重
渺小者認出了另壹個渺小者
那壹瞬間,完成了所有 我的臉是垂下的幕簾,撩開它
仍然是幕簾。
然後,是火。自我燃燒
妳說:
我們壹起燃燒吧!
再然後,是灰燼
加上妳的。
妳說:
灰燼也是溫暖的。 遙遠的那次會見
依然是壹紙驚愕的清單
妳戴上華麗的面具
我卑微的迷失,是壹串觸目的數據
妳的手那麽長,我的猶豫那麽短
黯然的胸膛聆聽雷電的爆響
我拉住妳的手,不是妳的手
只是壹根伸向我的樹枝
樹枝上,渴望在萌芽
迅速地開放——
欲望爬上岸,
壹切都化為烏有。 日子細密地下著,有時是太陽雨
有時是陰雨,有時是強壯的雨
有時瘦弱得可以。
她走著盤旋的路,有時激進
有時拖沓,有時反復猶豫
有時沈醉得可以。
圍繞的是壹堵墻,頭頂的是壹方生活
木偶帶著原罪,在墻內墻外吆喝
半空中浮遊著瑰麗的頑疾;
墻面長出艾草,歷年的潮濕
熏染著堅韌的沈寂。
她累了。在壹枝短笛上棲息。
不經意滑出的壹串秘密,壹絲絲
滲入漫天的耳朵
虛無依仗著它的廣闊
釋放溫煦的力量,包容冷靜。
墻的那壹面蘊藏了什麽?
她含蓄地張揚著,清澈與渾濁
同時滋養著咒語。
她假裝醒著——
風月侵蝕著玫瑰的光澤。 像是被夢吹拂過
像是被夢愛過
像是被無邊的藍印染過
像是被亮烈的紅搶劫過
像是在巨大裏淪陷
像是在窄小裏細致地狂
像是甘心做著精巧的手工活
像是冬天彌合的壹場醉
像是重逢的梅花艷語
像是清冽的不可抑的寒
像是絕命的逃亡與追殺
像是窒息又抖顫的囚禁
像是無休無止、沒完沒了地取
像是千回百轉、永無止境地給
像是生生不息
像是束手待命 離家的時候
我總是想念,想念妳!
也許不是想妳的孤單
而是我的
回家的時候
我總是逃避,逃避妳!
也許不是怕妳的憂郁
而是我的 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原來的
壹片天空。熟悉的、習慣的俗事
依然靜靜地在流淌。。。。。。
沒有改變,什麽也沒改變。
合意的飯菜、暖心的酒、壹兩個
瑣碎又體貼的動作,
他合情合理地應對著。
園子裏的桃樹結了青澀的果實
新遷徙來的鳥,在欄桿上跳躍
他覺著是築籬笆的時候了!
還要種些蔬菜,掛上遮擋心事的窗簾。
當然,在做所有的事情之前,
首先他要剔除那粒紮在心坎上 滾燙的石子
還要把那封宣誓般炙烈的情書,在下雨前
如收衣服壹樣收回來。
他仍然在想:不這樣可不可以?
他站起身,在房屋裏轉了壹圈
重新坐到了原來的位置。
仿佛,壹切又回到了從前。 我取來筆,壹個字壹個字地寫
從早到晚
只為了寫壹個“心”字
我取來苦,壹個字壹個字地寫
從小到老
只為了寫壹個“生”字
我取來命,壹個字壹個字地寫
從始到末
只為了寫壹個“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