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自幼研讀法家刑名之學,學成之後,來到當時的強國魏國,試圖大展雄才。魏國丞相公叔痤很賞識他,任命他為自己的家臣。但還沒有來得及向魏惠王薦舉商鞅,公叔痤就壹病不起。
這時,魏惠王來探病,問:妳壹旦過世,誰可以當丞相?公叔痤就說:“我的門客公孫鞅雖然年少,卻是壹個奇才,我死之後,大王可以讓他擔任丞相,魏國必然大治。”魏惠王聽後不以為然,所以含糊其詞。公叔痤看出魏惠王決不會重用商鞅,於是屏退左右說:“如果大王不用公孫鞅,就殺了他,不要讓他被別國所用,以威脅魏國。”這大概算是戰國時代的“人才觀”——要麽重用妳,要麽殺了妳。魏王許諾而去,壹出門就說:“公叔看來是病糊塗了,竟讓我把國政委任給壹個年輕小子,太荒謬了。”
魏王走後,公叔痤招來商鞅,實情以告,勸他趕快逃命。商鞅膽識確實不尋常,他沈著地說:“大王不能聽妳之言重用我,又怎麽會聽妳之言殺我呢?”
事實證明,商鞅是正確的,魏惠王既不用他,也沒有殺他——他根本沒有把商鞅當成壹個人物。
此時,地處西部邊陲的秦國,國勢日衰,民生緊迫,士無鬥誌。剛剛繼位、年僅21歲的秦孝公,面對咄咄逼人的六國,憤然說道:“諸侯卑秦,醜莫大焉”。他張榜招賢,“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強秦的決心溢於言表。
壯誌未酬的商鞅,終於見到了求賢若渴的秦孝公。第壹次,商鞅對秦孝公大講“帝道”,勸他要“順天而成”,秦孝公幾度瞌睡,責備景監竟推薦這樣的“妄人”;五天後,商鞅又向孝公推銷“王道”,類似儒家壹派的治國理論,他依然不感興趣。有了前兩次的試探,商鞅第三次極力宣揚“霸道”,終於合了秦孝公急於富國強民的心意。
殊不知,在中國變法談何容易,因為祖宗之法不可變,變法就是跟列祖列宗過不去。於是孝公安排了世族代表甘龍、杜摯與商鞅當場辯論。
商鞅面對責難,慷慨陳詞:禮制、法度都是因時而定,政令要符合實際需要。要想富國強兵,就必須打破古人的條條框框。既然歷史已經證明了,不法古的湯武能成就大業,而不改變禮法的夏商卻滅亡了,那麽變法也就沒條件可講了。
在論辯中大獲全勝的商鞅被任命為左庶長,壹場壯懷激烈的變法就此展開。
劓太傅動用酷刑,行新法秦國大治
商鞅拿出了最現實又最速效的解決方案,那就是“農戰”二字,並以國家意誌來強力推行,手段之強硬、態度之堅決,亙古未見。
司馬遷將商鞅變法的內容概括為:“變法修刑,內務耕稼,外勸戰死之賞罰。”具體如下:廢除井田制,準許買賣土地,重農抑商,獎勵耕織;廢除分封制,推行郡縣制,建立中央集權制度;取消貴族特權,廢除“刑不上大夫”;獎勵軍功,即使是奴隸也可以因軍功恢復自由身,而貴族沒有軍功者不授爵位;厚賞重刑,建立連坐制度,對耕織、作戰、告奸有功者施以厚賞,對那些私相鬥毆者、不積極外戰者、懶惰貧窮者、隱匿犯罪者加以重刑。所有這壹切,都是為了富國強兵、稱霸天下。
但如何讓新法得以推行呢?為了表示變法的決心,商鞅“徙木立信”,用五十金來試探老百姓,也向老百姓傳遞了壹個信號:推行新政,賞必重賞,罰必重罰,態度不容置疑。
新法壹經頒布,就遭到了保守派的頑固抵制,為了推行新法,商鞅不得不用血腥來樹立威嚴。
太子觸犯新法後,因是國家儲君,不能用刑,商鞅就讓太子傅公子虔和太子師公孫賈代為受過,壹個處以刖刑(砍腳),壹個處以黥刑(在臉上刻字塗墨)。新法實行四年後,公子虔再次犯法,商鞅竟然割掉了他的鼻子(劓刑)。於是“秦人皆趨令”,再也不敢批評新法。
新法“行之十年,秦民大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壹些原來批評變法的人,又改口說變法的好話,這等於是向商鞅認錯了。不料,心狠手辣的商鞅將這些人全部發配遠方,從此以後,秦國再沒人敢批評政令。
刑太酷人人自危,遭車裂作法自斃
商鞅的變法使秦國從壹個貧弱偏僻的二流國家,壹躍成為強國,卻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他重新確立的等級制度,使大量靠世襲、資歷、行賄等途徑成為貴族的人失去特權。
而新法中最讓人爭議的就是“連坐法”。這種制度是建立戶籍制,把百姓置於國家的嚴密監視之下,並使他們互相監視、監督。告發奸人,予以重賞;隱情不報,予以重罰;藏匿奸人,刑罰更重。在同壹個社會組織裏,壹人有罪,則人人受刑,甚至株連三族。至於酷刑,什麽腰斬、鑿頂、抽肋、鍋烹,哪壹樣都讓人心驚膽戰。商鞅實際上把“告密”行為制度化、法律化了,人人都是密探,處處都有監視的眼睛,結果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商鞅變法之所以成功,很大的原因是秦孝公的無條件支持。秦孝公英年早逝之後,已經醞釀了20年的風暴驟然來臨。對商鞅恨之入骨的貴族們乘機告發商鞅謀反,失去後臺老板的商鞅逃到了函谷關,想住客店卻沒有證件,店主不敢收留他,因為按照商君制定的法律,留宿沒有證件的客人,要受連坐之罪!商鞅喟然嘆曰:“嗟乎,為法之弊,壹至此哉!”他走投無路,只好回到封地,倉促地組織了壹支人馬,起兵造反。戰敗後,秦惠文王對他實行了嚴酷的車裂之刑,告誡世人“莫如商君反者”。
數英雄論成敗,古今誰能說明白
變法是使秦國富國強民的良藥,也是商鞅給自己釀的苦酒,他的悲劇充滿了歷史的宿命。
商鞅執掌秦國朝政19年,才有了繁華富庶、氣勢如虹的強秦;才有了始皇帝“續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的統壹大業;才有了歷代王朝沿用的秦漢制度、霸道王道並存的治國傳統。而他死於自己制定的法律下,也是以生命維護了變法的尊嚴。
後人對商鞅的評價,褒貶不壹,爭論不休。司馬遷在《史記》中將商鞅的嚴刑峻法歸結為他的“天資刻薄”,這也成為後世評價商鞅是“酷吏”的主要依據。即便國富民強,試問又有誰願意生活在那樣的制度中呢?
但也有人認為,商鞅之法,實為戰爭時期的非常之法。當時的秦國,民風強悍尚武,私鬥濫刑,不知畏懼,欲使民畏法,輕罪重罰是必要的手段。而為了讓被剝奪利益的老氏族做出讓步,嚴刑峻法更是必不可少。
1000多年後,又壹位力排眾議、走在時代風口浪尖的改革家王安石,在月色朦朧、清風拂面的夜晚,在隱隱半山掩映的書齋中,面對商君壹生事跡,淚濕衣衫,揮筆寫下詩句:
自古驅民在信誠,壹言為重百金輕。
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在電視劇《大秦帝國》中,商鞅被塑造成壹個因主持改革而使帝國日益強大的英雄,壹位主張以法治國的先驅,壹位最終以身殉國的偉人。他的酷刑只因亂世之中,惟有重典;他的愚民政策,只為強秦政策得以實施;甚至最後,編劇為了成就商鞅的完美形象,選擇了讓他與戀人雙雙飲毒酒自盡,而非逃亡後被車裂的悲慘下場。這自然是影視作品的藝術加工,但也不難看出創作者對商鞅的厚愛。
眼下,《大秦帝國》即將掀起第二輪的收視狂潮。有人讀史,有人看戲,喜歡也好,爭議也罷,在大量“戲說”和勾心鬥角的後宮“秘史”的泛濫下,中國沒有出現如此氣勢磅礴的歷史正劇,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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