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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續)

經理給眼鏡打電話時是十二點整,店裏還剩下兩桌客人。兩桌都喝的有點多,各吹各的牛逼,反正吹多了也不用加錢。

經理忙了壹晚上,才想起來那個叫沈憶的姑娘。憑著多年的經驗,他覺得這女子肯定和眼鏡關系不壹般。雖然很晚了,但他知道眼鏡肯定沒有睡,就打電話告訴了他,說有個就叫沈憶的姑娘今晚來過店裏,壹個人吃了火鍋,留下了電話號碼。

“記憶”火鍋店的老板叫眼鏡,還不到三十歲,身材俊美,讓人壹看就覺得此人壹直在健身。經理打電話過來時,他正在街市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他沒有目的,只是回憶著。走的那些路,都是他曾經已經走過千萬次的。在那美好的大學時光裏,他伴著當時的女友,走遍了學校的附近的大街小巷。這些路,他再熟悉不過。

只剩下他壹個人的時候,他也經常在那些熟悉街上走走,走著走著,好像女友還未離去壹樣。他是個念舊的人。這種人不容易過的快樂。

“人活得沒心沒肺最好。”他時常這樣告訴自己。可惜,他自己並不是這樣的人。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壹個人。還有,他大學的女朋友是壹個叫沈憶的姑娘。

兩個人是在壹個文學社裏認識的。那時他們都是有文學夢想的人。關於青春和文學,兩個人有很多的***同話題。初次見面,彼此也沒有留下多麽深刻的印象。剛上大學,很多人還都恍惚著,還在適應著,對許多事情後知後覺,也是很正常的。

文學社舉辦詩歌朗誦比賽,前期有許多的準備工作,兩個人作為社團新人,全程參與了不少,慢慢熟悉起來。他們還很年輕,還不知道以後生活的模樣。

他的五官看起來不錯,就是太胖了,學生們中間流傳著這樣壹句話:壹醜毀所有。用在他身上,就是壹胖毀所有。身材雖然不好,好在有才華。好看的皮囊千篇壹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壹。眼鏡兩者占了壹樣,他找到了自己的初戀。那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叫沈憶。

兩個人在壹起,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走在校園裏,總是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壹個瘦瘦的,壹個太胖,看上去很不協調,好像是壹種不可調和的沖突,實在是缺乏壹種美感。

不過,兩個人沈浸在愛情的美好中。戀愛中的人,對方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他們壹起去吃火鍋串串,壹起去遊玩重慶附近的山山水水,壹起走遍學校附近的大街小巷。看起來,以後的生活似乎也該是這個樣子。

不過,後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男朋友太胖了。同宿舍的姐妹們也慢慢有了男朋友,都沒有自己的男朋友胖。她很介意這壹點。她曾經含蓄地對他說起要健身的事,不過他並不在意。

在女朋友的逼迫下,他花了兩千塊錢在學校附近辦了健身卡,剛開始的壹個月,兩個人還壹起去,以後他就不願意去了。健身哪有打遊戲好玩。同宿舍的人沒有健身的,他沒意識到的是,他們也都沒他胖。

那是沈憶第壹次對他失望。曾經那個才華橫溢的少年,沈浸在遊戲的世界裏,已經忘乎所以,樂不思蜀了。不過她愛他,那也是她的初戀。初戀總是很值得懷念,或許壹輩子也忘不了。

男孩子血氣方剛,女孩子也對性充滿了好奇。談了壹年半以後,兩個人自然而言地發生了關系。沈憶的舍友早就和各自的男朋友出去開房了。沈憶很矜持,最後也沒能抗住男友的死纏爛打。

最後,他們出去住了。在壹起生活,難免要關心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習慣的不同,兩個人矛盾慢慢多起來。他說她物質虛榮,她說他懶散無毅力,就是沒了以前的寬容和愛。

大四畢業,她保研去北京,他留在重慶,開起了火鍋店。他去北京找過她兩次,第二次去見她時,看到她和壹個男生摟摟抱抱的,心裏難過極了。

“餵,妳現在在幹嘛?”他當時給她打電話。

“我正在教室學習呢。”

“哦,我已經看到妳了。”語氣之中充滿了憤怒和嘲諷。

那次從北京回來,他傷心了兩個月,沒日沒夜的在重慶的街頭閑逛。直到有壹天深夜,暈倒在人行道上。他被送往醫院以後,昏迷了壹天壹夜,醫生說他嚴重營養不良,飲酒過度。再這樣下去,身體肯定就垮了。

他醒來時,看著自己的父母坐在病床邊睡著了。兩個人已經有了白發,好像突然間就老了,心痛不已。

火鍋店由於經營不善,到了倒閉的邊緣。出院後的他,發奮起來,為了自己的父母,也是為了他自己。生意慢慢紅火,等到了壹切走上正軌以後,自己終於意識到,壹個人因為懶惰而肥胖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從此瘋狂健身,也養成了更好的生活習慣。

五年以後,沈憶壹個人在倫敦留學,在網絡上看到了“記憶”火鍋店,已經成為了重慶的壹家知名火鍋店,火鍋店老板年輕英俊而又神秘。她看到他照片,壹眼便認出他來。那時,她就要遊學歸來。

眼睛聽到沈憶的名字後,楞了大概十秒鐘。他實在沒有想到沈憶已經從倫敦回到了重慶。心裏悲欣交集。記下了她的電話號碼,他壹個人街上繼續走著,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掙紮。

“她為什麽要回來?她到底想幹嘛?”

“她還愛著我?”

“我還愛她嗎?”

……

回憶起大學四年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隨著時間的流淌,變得好像更珍貴了些。他再壹次想起那次在北京的情景,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謊言的欺騙,人格遭受了極大的侮辱。

那晚,他在街頭遊蕩了壹夜。那晚,她在睡夢中恍恍惚惚,想起來很多以前的事來。

早上七點鐘,天還沒完全亮,眼鏡就給沈憶打了電話。他告訴沈憶說,以後不要再來找他,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若是來吃火鍋,可以考慮給個八折優惠。

愛她的時候是真的,最後的那聲祝福,也是真的。

有時候,我們所懷念的,不過是那段流逝掉的青春歲月而已,和某個人關系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