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野
1
以壹種傳說理解河流
似乎更接近於水和浮出的語言
我是說壹條分開平原的渦河
以十月懷胎的感激，整整
八十壹年受孕壹枚失足的流星
讓胎兒閱盡曾經的滄海
等待天地仿佛河蚌的閉合
拒絕出生，拒絕爬出水面走上堤岸
蘆葦之輕輕過驚心的壹羽飛鴻
傾心沈湎混沌昏黃的巢卵
星光的軟梯斜掛遙遙無期的天幕
2
水來自上遊，接近於黃河
行走的曲線越來越象出落的女子
說著沱沱河的聲音，波光純粹
比雪巖上的隕石潔白清澈
日升日暮，手指溫存的撫摸
無法與體內的胎兒伏案對視
兒啊，為何要等待那壹刻
兒啊，天地和昨天沒有分別
3
現在我說破前世的玄機
其實說出的是壹個胎兒的名字
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
在渦水的深處猶豫不定
其實我說出的是母親心中隱隱的疼痛
壹具虛假的言辭戳穿肋骨
4
天地無名，黃昏割破子宮
原初的嬰兒指樹為姓
5
我們還能比太史氏的羊毫多壹分重量
沈入光線直射的深度抵近暗處
九九歸壹的壹身謎壹樣高貴
在改朝換代的殺伐衾被的繈褓中
睡眠並且睜著清醒的眼睛
渦河岸邊，放牧青牛的老子
時時為水的紋理充滿意象
進出歷史壹如折疊被褥樣簡單
百有六十余歲，或曰二百余歲
生命以水流的方式詮釋永恒
6
水流向大海，最低的下處深不可測
那些弱小而又純凈的生命
大浪淘沙，金子般閃爍光明
我想象洶湧澎湃的沙漠絲綢般柔韌
在西域的海底，壹個叫做羅布泊的
陰阜之上，樓蘭的女子
反持龜茲的琵琶載歌載舞
那壹定是渦河直立行走的身影
讓風的形體散布羊水
7
鳥，吾知其能飛
魚，吾知其能遊
獸，吾知其能走
而老子，神龍見首不見尾
註定西出函谷的隘口，關令尹喜
為紫氣東來焚香沐浴，道氣無邊
8
傍水而居，傍渦水結草為廬
我突然站立成壹株風景
介於城市和民間的邊緣
壹葉蘆葦，壹只鷺鷥的默誦
在秋天泛白的高度不寒而栗
眼睛的碎片讓目光的大日鳧渡水面
波光鱗鱗寫滿五千言灼灼書簡
不可更改的方向仿佛失手砍去雙足
早已無路可逃，不能自由呼吸
就象不能選擇平靜地死亡
就象日漸膚淺消瘦的河流
可是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在壹場大雪降臨
之前，停下四蹄飛濺的追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