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代“鬼才”李賀創作了二百多首光輝的詩篇,其詩標新立異、風格獨特,自成“長吉體”。文章論述了李賀詩歌的藝術:特異的想象,奇詭的構思;幽邃朦朧,瑰艷淒冷的意境;生動靈澈、神奇超常的意象。
唐代詩壇名家輩出,千古不朽的詩篇浩如煙海。在這繁花似錦的詩歌苑圃中,有壹枝絢麗奪目的奇範異卉,這就是李賀的詩歌。
李賀(公元790—816)是中唐獨樹壹幟的浪漫主義詩人。他在仕途蹭蹬,貧病交加的困境下,僅僅度過了人生的二十七個春秋。生命雖短暫,但作為“唐諸王孫”的李賀,目睹朝政混暗,國勢衰微,加上自己遭際坎坷,因而憤強激越,他把這種思想感情熔鑄到自己的創作中,形成了“長吉體”詩風。李賀天才奇曠,熔古爍今,又獨辟路徑,自成面目,以不同凡響的創意,給人們留下了二百四十多首詩篇,在唐代詩歌史上卓然絕立,為後人所不及。李賀詩歌壹直讓後人交口稱譽,深為贊嘆,李賀是中唐至晚唐詩風轉變的重要人物,在唐代詩壇和我國詩史上永放異彩。
李賀詩歌有較高的藝術成就和審美價值,具有經久不衰的魅力。總括起來,有以下幾方面的藝術特色:
壹、想象豐富特異,構思奇詭,把人們帶入神秘幽奇、色彩繽紛的藝術境界
作為壹個浪漫主義詩人的李賀,他的想象是奇妙的。詩人想象的時空不受拘束,是廣闊無垠的,自然界、神仙、傳說、鬼怪,壹切在他的筆下都重現異彩。“遙望齊州九點煙,壹泓海水杯中瀉”的浩瀚大海,“雲根苔蘚山上石,冷紅泣露嬌啼色”的幽幽深山,無壹不在他的筆下重披想象的朦朧面紗。
李賀寫鬼神的世界所發揮的想象更表現出其非凡的創造力。鬼神世界裏的鬼神有非凡的服飾與能力,但都有凡人的儀態和情感,這樣的意象虛幻又質實,浪漫主義的魅力盡顯無遺。
黑格爾曾經說過:“最傑出的藝術本領就是藝術家的想象。”[1]馬克思把“想像力”稱為“十分強烈地促進入類發展的偉大天賦” [2]。李賀創作詩歌感情熾熱,神思馳騁,無論何種題材,經詩人豐富的想象,迥然異趣的藝術構想,畫面氣象萬千,新意疊出。在唐詩中,許多生動的比喻和奇特的誇張都來自詩人豐富的想象。李白和李賀都是典範。然而,李賀同李白最大的區別,在於李賀詩作想象十分奇特,並妙用大量通感,使人們對客觀事物的認識更加全面、清晰,從而獲得更高層次的審美享受。使作品更具藝術的震撼張力,達到襲人心脾的效果。如《聽穎師彈琴歌》,此詩是李賀在長安任奉禮郎時聽穎師彈琴後所作,描摹了穎師美妙絕倫的琴聲,贊嘆了他高超的琴藝。詩中描繪琴聲時運用了多種藝術手法,有以聲喻聲的“雙風語”、“敲水玉”,還有以“挾劍赴長橋”的武藝、“浸發題春竹”的書藝來喻琴藝使人耳目壹新。又有運用通感的手法,以視覺寫聽覺。用“別浦雲歸”、 “芙蓉葉落”、“秋鸞離”來形容琴聲的清悠優美,以越王夜遊天姥,仙女騎鹿渡河形容琴韻的輕盈飄逸。更見匠心獨運,令人嘆為觀止,通感的運用使詩作靈感激蕩,意趣橫生,韻味深長。
再如《夢天》,詩人把月亮的幽光幻想成蟾、兔的淚水,把天空的雲層描繪成瓊樓玉宇。如“玉輪軋露濕團光”壹句,把明月在雲霧中飄過說成是“玉輪軋露”,真是虛幻離奇的奇想。《夢天》不僅意象奇特,構思也奇特,邀遊月宮已是奇詭;突然轉問哲理的探索,更是奇之又奇;在藝術構思上,變幻奇譎,與李白的《古風》(十九)有迥異之處。同為夢遊詩,李白詩的前後兩部分壹幻壹真,壹虛壹實,而李賀詩卻是壹虛壹玄,更顯精奧含蘊。黎簡語:“論長吉每道是鬼才,而其為仙語,乃李白所不及,九州二句妙有千古。”在詩人如櫞巨筆之下,詩味儀雋永引人入勝,有悠然不盡之感。
《金銅仙人辭漢歌》是李賀歷來膾炙人口的壹首詩。“憶君清淚如鉛水”比喻非凡,繪聲繪色地寫出金銅仙人懷舊、惜別之痛——淚水涔涔,落地有聲。“天若有情天亦老”句,想象尤其奇偉,表達歷史無情的感慨,它的藝術魅力在於意蓄多層,言外有言,飽含深刻的哲理。因其風格獨特,成為千古絕唱。《羅浮山人與葛篇》中用“毒蛇濃籲洞堂濕,江魚不食銜沙立”來描寫溽暑薰蒸,酷熱難當的天氣。《美人梳頭歌》中用“壹編香絲雲撒地”來形容美人梳頭臨鏡解鬃的壹剎那。《楊生青花紫石硯歌》中用“踏天磨刀割紫雲”來贊揚端州石工采割硯石的技巧。李賀筆下,太陽會發出玻璃般的聲音,銀河上漂浮著閃耀的星星,流雲學會人間流水的聲音等等,充分表現詩人想象奇偉、運思精妙,為鬼斧神工,產生驚人的魅力。
二、幽邃朦朧,瑰艷淒冷的意境,構設意與境渾的美學特質,給人以深刻的精神啟示和審美情趣
李賀詩境界幽邃朦朧,使人遐思無窮,迷離恍惝,想象空間廣漠無垠,意蓄多層。這和李商隱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李賀詩與李商隱不同之處,是李賀詩構成瑰艷淒冷的意境。李賀詩膜脫美、靜穆美、動態美的圖景,給人以閱目怡神之感受。
《李憑望篌引》詩中壹系列的典故,使人讀起來如墜五裏霧中,壹片朦朧。如索解其典故,就可以知道作者技藝的精湛。全詩中心是李憑演技高超,作者處處按演奏的藝術效果來加以描寫——雲彩為之不流,舜紀素女因此而惆悵,聲音如玉碎風鳴,像荷花的露珠那樣圓潤,又像香蘭在微笑……這壹切,都得調動讀者的想象,去完善詩中未講到的演奏效果。這樣用典,既靈活自如,又化為詩魂。同時許多典故又有了“多主性”,表達意蘊更為深奧高遠。
其詩神出鬼沒,意境深邃。如《巫山高》詩人壹開筆便將讀者的情退思引向蒼穹。神女瑤姬是詩中主角。她的行蹤飄渺,不念舊情,“壹去壹千年”、“楚魂”在峽中往返徒勞,只能“尋夢”而已。詩中瑤姬的形象純是寫意,未著壹筆描繪,但她的行蹤、風韻卻似可見。如此用典,“味外之味”極濃。“楚魂尋夢風飔然”壹句,非常幽冷。通篇造境奇特,筆觸新奇。
李賀詩與李商隱詩不同之處,在於李賀詩歌神秘陰森的氛圍,瑰詭淒冷的意境,從而充分表達詩人身處病態社會的煩悶、壓抑、淒涼與憤激心緒。如《將進酒》詩的前面描寫壹幅奇麗熏人的酒宴圖,場面繽紛絢爛,有聲有色,給人極強的敏悟。美酒佳人,歡歌曼舞,人生之樂似乎莫過於此,但結尾筆鋒倏轉,出人意料地推出死亡的意念和死的悲哀,壹片苦澀幽怨的意緒。《秋來》中,詩人深感韶華易逝,想到嘔心苦吟無人賞識, 只有同病相憐的古詩人魂魄來相吊慰,有幽明同悲,千古壹慨之意。運思淒苦,意境幽艷,強化了作品的奇詭冷艷之美。
三、生動靈澈,神奇超常的意象,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大凡藝術,都必須具有形象性,才能使人真切地感受到作品的內蘊。構成藝術特征的形象,在詩歌中就是意象。意象是心靈化的心意附著物,是內情與外景的重合,意象包括按生活實有之景重新組合的現實意象和躍出生活常情的超現實意象。用現實意象創作的詩人頗多,運用超現實意象創作的極少。在唐代詩壇,敢於運用超現實意象的惟李賀壹人。成功地構塑新奇意象使李賀成為壹名傑出的詩歌天才。
李賀的《老夫采玉歌》與白居易的《賣炭翁》和韋應物的《采玉行》界定了不同的藝術分野。《賣炭翁》嚴格按照故事發展的先後順序,敘述老翁賣炭,炭被官府豪奪壹事,暗含對時政的諷喻,思想意識不可謂不積極,但這種現實意象缺乏創意,缺少詩歌表現性的審美價值,韋應物的《采玉行》亦然。同是寫民生疾苦的李賀的《老夫采玉歌》則是詩人憂憤情緒經過內化的藝術表現。詩人想象超常,筆調沈痛。構塑了“老夫饑寒龍為愁,藍溪水氣無清白”的超現實意象,闡明采玉老夫積年累月在藍溪采玉,攪得龍不安寧水不清,卻難填統治者的欲壑。“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詩人好像是說藍溪之水與勞動人民結下了不解的怨恨,實是詩人用意微情濃的微詞去啟發人們,委婉含蓄地指出誰是罪魁禍首,對統治者的深仇大恨用恨溪水來表達,更是妙筆生花。這種超現實意象賦予藍溪水以人的性格,給人留下豐富的想象余地,從而領略其中意趣,產生愉悅的審美快感。這是李賀詩神奇意象運用的高妙之處。
參考文獻
[1]張福慶.唐詩美學探索[M].華文出版社,2000.
[2]童慶炳.文學概論[M].武漢大學出版社,1989.
[3]劉開揚.唐詩的風彩[M].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