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烏臺詩案”即蘇軾四十四歲時下禦史臺獄壹案。“烏臺”指的是禦史臺,漢代時禦史臺外柏樹上有很多烏鴉,所以人們稱禦史臺為烏臺,也戲指禦史們都是烏鴉嘴,而且蘇軾案情涉及詩文,故史稱“烏臺詩案”。 北宋神宗元豐二年七日,蘇軾在知湖州任上,因朝中監察禦史何大正、舒直、禦史中從李正、國子博上李宜之等上劄進狀,舉發其詩文“謗記朝政”,被自湖州追回,八月十八日,下禦史臺獄勘問,十三月二十七日結案,擇授檢校水部員外郎充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這就是“烏臺詩案”的大致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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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是那些詩詞引發了此案,說法不壹,其實無外乎就是“文字誅心”和“牽強附會”而已。
首先有版本說是蘇軾改詩而得罪了王安石,大概過程是:蘇東坡在朝廷當禮部尚書之時,在他被貶謫之前,有壹日,他去王安石的書房烏齋去找王安石,王不在,見烏齋臺桌上擺著壹首只寫得兩句尚未寫完的詩──“明月枝頭叫,黃狗臥花心。”蘇東坡瞧了又瞧,好生質疑,覺得明月怎能在枝頭叫呢?黃狗又怎麽會在花心上臥呢?以為不妥。於是提筆壹改,將詩句改為“明月當空照,黃狗臥花蔭。”王安石回來後,對蘇軾改他的詩極為不滿,就將他貶到合浦。蘇東坡到合浦後,壹天,他出室外散步,見壹群小孩子圍在壹堆花叢前猛喊:“黃狗羅羅,黑狗羅羅,快出來呀?羅羅羅,羅羅羅。 ”蘇東坡出於好奇心,走過去問小孩喊什麽,小孩說,我們叫蟲子快點出來,好捉它。蘇東坡湊近花前壹看,見有幾條黃色、黑色象芝麻大的小蟲在花蕊裏蠕動。又問小孩說這是什麽蟲?小孩說:黃狗蟲,黑狗蟲。蘇東坡離開花叢, 來到壹棵榕樹下,正碰到樹上壹陣清脆的鳥叫聲,問旁人,這是什麽鳥叫?旁人答道:這叫明月鳥。此刻蘇東坡才恍然大悟,知自己錯改了王安石的詩。
但是作為當朝宰相的王大BOSS,會因為改了首詩就貶別人嗎?NO,其實仇恨由來已久,根本原因就是蘇軾蘇先生反對王安石變法,政治敵人肯定要拼個妳死我活。 以神宗、王安石為首的政治實權集團倡言改革,實施新政;以司馬光為首的壹批元老舊臣,反對改革,抵制新法。蘇軾卻堅定地站在了司馬光壹邊。
熙寧三年(1070),蘇軾寫了《上神宗皇帝》書,公開反對變法。接著,他又寫了“再論”和“三論”,這就註定了他坷坎壹生、顛沛流離的命運。
熙寧四年(1071),蘇軾被貶為杭州通判,以後轉任密州、徐州,元豐二年(1079),他被調任為湖州太守。
然後,蘇先生就開始嘲諷了,火力全開! 蘇軾調任湖州,照例應該寫壹份謝恩表,他在謝恩表上寫道:“陛下……知其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意思是:您知道我又愚昧又不能適應形勢,難以追陪那些新進的權貴;但又看到我年雖老,卻不愛生事,就派我去管管小民……”
當時朝廷的詔令奏章是要刊行的,稱為“邸報”。蘇軾的謝恩表在邸報上發表後,引起人們對變法派的無情嘲笑。
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看出,蘇先生對王大BOOS的單體嘲諷已經擴張到群嘲了。禦史大夫舒亶向皇帝上了壹本,說道:“蘇軾的謝表譏切時事,搞得朝野轟動,爭相傳誦。他包藏禍心,怨望皇上,應口譏謗,訕瀆謾罵而沒有人臣之節,萬死也不足以謝聖上。”
他還從蘇軾在杭州等地寫的詩文中找出“訕上罵下”、“公為詆訾”的詞句六十多條,連同搜獲的《蘇軾錢塘詩集》等四本詩集,作為罪證,壹並進上。
舒亶還振振有詞地說:“陛下發青苗錢,本來是接濟貧民,他卻說‘贏得兒童語音好,壹年強半在城中’;陛下教群吏學習法令,他卻說‘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陛下興辦水利,他卻說‘造物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陛下推行鹽法,他卻說‘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
諸位可以看出,這樣的斷章取義牽強附會,真心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無論蘇先生是否有這個意思,都已經夠他喝壹壺了。 字字求心術,狠。案子發到禦史臺處理。蘇軾被從湖州抓回京城,關進了禦史臺監獄。
開始,蘇軾只承認《山村絕句》等詩反映了壹些民間疾苦,但絕無怨謗之心。但是,隔天壹次的審訊、折磨,使他身心交瘁,最後,他只有對這些被指控的“罪詩”,按照主審官的意圖,壹壹做出違心的解釋,並屈認:“有此罪愆,甘伏朝典。”
現在,重讀這些詩和蘇軾被逼招供的釋詩“供詞”,是很有意思的。它告訴我們,中國“字字求心術”的文字羅網,是何等嚴酷,而中國文人在文字羅網中的沖決、掙紮,又是何等的可笑和無力。
比如,《山村絕句》第壹首雲:
老翁七十自腰鐮,慚愧春山筍蕨甜, 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 蘇軾的供詞是:“此詩意言山中之人饑貧無食,雖老猶自采筍蕨充饑,時鹽法峻急,僻遠之人,無鹽食用,動經數月……以譏鹽法太急也。” 又如,《山村絕句》第二首雲:
杖藜裹飯去匆匆,過眼青錢轉手空。 贏得兒童語音好,壹年強半在城中。 蘇軾的供詞是:“此詩意言百姓請得青苗錢,立便於城中浮便使卻……莊家小子弟多在城市不著次第,但學得城中人語音而已,以譏新法青苗助役不便也。” 又如,《秋日牡丹》雲:
壹朵妖紅翠欲流,春光回照雪霜羞。 花工只欲呈新巧,不放閑花得少休。 蘇軾的供詞是:“……此詩譏當時執政,以花工比執政,以閑花比小民,言執政但欲出新意擘畫,令小子不得暫閑也。” 這些詩,憂國憂民,正合我國詩歌傳統風雅諷諫之意,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但舒亶、李定之流刻意挑剔,無限上綱,蘇軾之罪就在所難免了。
他們把罪狀和供詞編織就緒後呈給皇帝,只等皇帝批準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