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頻在星光下,簾影前
看到妳蹙眉,猶帶著
唇邊壹點微笑:
「總夢見是在天之涯
寬厚的胸和肩胂,多汗的?
感覺妳耳後草原如海水
熟悉而淡漠的氣味」
頭發稍稍長了些,微巷
如昔日菖蒲的花蕊
雙眉依然是細小溫柔
隨時因為快樂而縐蹙
眼睛搖蕩如招喚的燈火
所有想象和追尋
都在其中燃燒,焚盡
心中最後壹滴幻與真
「在海角,遙遠最遙遠的
地方,春雨曾經傾斜過
喬木的新葉,和床頭鐘」
在人群當中,頻頻
以衣裳的顏色和體裁暗示
相約在木蘭酒坊
在垂楊碼頭,在桃子之後
蓮蓬以下,被單的中間
夕陽飛照大堤和彩緞
歸鳥結隊掠過妳的眼
夏天已經過完了,夏天
隱入骨格碰撞的山巒
汗水匯註滾滾的河川
「然後體會分離,整個秋天
悉數屬於妳,我也在港上
默默思念著,屬於妳」
然後不知道為甚麽
就將所有的諾言遺忘
醒來在陌生人的鏡前
蹙眉微笑,四肢有些衰弱
「恁地惟悴只因夢中人」
篇七延陵季子掛劍我總是聽到這山崗沈沈的怨恨
最初的漂泊是蓄意的,怎能解釋
多少聚散的冷漠?罷了罷了!
我為妳瞑目起舞
水草的蕭瑟和新月的淒涼
異邦晚來的搗衣緊追著我的身影
嘲弄我荒廢的劍術。這手臂上
還有我遺忘的舊創呢
酒酣的時候血紅
如江畔夕暮裏的花朵
妳我曾在烈日下枯坐
壹對瀕危的荷菱:那是北遊前
最令我悲傷的夏的脅迫
也是江南女子纖弱的歌聲啊
以針的微痛和線的縫合
令我寶劍出鞘
立下南旋贈與的承諾?
誰知北地胭脂,齊魯衣冠
誦詩三百競使我變成
壹個遲遲不返的儒者
誰知我封了劍(人們傳說
妳就這樣念著念著
就這樣死了)只有簫的七孔
猶黑暗地敘說我中原以後的幻滅
在早年,弓馬刀劍本是
比辯論修辭更重要的課程
自從夫子在陳在蔡
子路暴死,於夏入魏
我們都淒惶地奔走於公侯的院宅
所以我封了劍,束了發,誦詩三百
儼然壹能言善道的儒者了?
呵呵儒者,儒者斷腕於妳漸深的
墓林,此後非俠非儒
這寶劍的青光或將輝煌妳我於
寂寞的秋夜
妳死於懷人,我病為漁樵
那疲倦的劃槳人就是
曾經傲慢過,敦厚過的我
篇八風起的時候風起的`時候
廊下鈴鐺響著
小黃鸝鳥低飛簾起
妳依著欄桿,不再看花,不再看橋
看那西天薄暮的雲彩
風起的時候,我將記起
風起的時候,我凝視妳草帽下美麗的驚懼
妳肩上停著夕照
風沙咬嚙我南方人的雙唇
妳在我波浪的胸懷
我們並立,看暮色自
彼此的肩膀輕輕地落下
輕輕地落下
篇九日暖隨我來,薔薇笑靨的愛
雲彩雕在幻中,幻是皇皇的火
照妳的長發,照妳榴花的雙眸
薔薇在愛中開放,愛是溫暖的衣
依舊,依舊是輕輕的雷鳴,宣示著
壹則山中的傳奇,水湄的神話
日暖時,隨我來,讓我們去坐船
小小的江面罩著煙霧
短墻上湧動著壹片等待的春意
林中有條小路,壹段綠陰的獨木橋
日暖時,讓我們去,帶著石蘭和薜荔
走入霧中,走入雲中
在軟軟的陽光下,隨我來
讓我們低聲叩問
偉大的翠綠,偉大的神秘
偉大的翠綠,偉大的神秘
風如何吹來?
為何風吹妳紅緞輕系的
長發,以神話的姿態
掀撩妳繡花的裙角?
隨我來,日暖時,水湄是林,林外是山
山中無端橫著待過的獨木橋
篇十雪止雪止
四處壹片寒涼
我自樹林中回來
不忍踏過院子裏的
神話與詩 兀自猶豫
在沈默的橋頭站立
屋裏有燈 仿佛也有
飄零的歌在緩緩遊走
壹盆臘梅低頭凝視
凝視自己的疏影
我聽見像臘梅的香氣的聲音
我聽見翻書的聲音
妳的夢讓我來解析
我自異鄉回來
為妳印證 晨昏氣溫的差距
若是 妳還覺得冷 妳不如把我
放進壁爐 為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