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華子崗,惆悵情何極。
這是壹首五絕,描寫秋日登華子崗眺望的所見所感。
詩的大意是:
成群的鳥聚集在壹起,從天邊飛來,又在詩人的眼前飛過,周圍綿延的群山已都呈現出壹片秋色,在漸漸淡薄的夕照裏,也快看不見了。
置身於這滿是蕭瑟之感的華子岡,詩人心中的惆悵感傷已是無窮無盡啊!
世間萬物在深秋之中,已經抵達到了生長的最後時節,讓人在這樣的景致裏生發了惆悵的概嘆,但是,這些消失的景致所帶來的詩人所感悟的都是真實的。這對於詩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對於詩人來說,他所著眼的並不是這轉瞬即逝的將來,而是在所見的當下所能體悟的存在,將當下所感受到的內化成為永恒的珍惜。
這與日本人近代的“物哀”思想有高度的相似。
阿倍仲麻呂,漢名晁衡,唐代時期,日本的遣唐使。十九歲歷盡千辛到達長安,被大唐的文化和漢學典籍深深吸引,每日埋頭苦讀、用心鉆研,並在幾年後參加科舉考試高中進士,入仕為官。他和李白、王維同朝任職,關系十分密切。
他在長安期間,正值唐詩創作的高峰期,深受李白、王維等人熏陶,也愛上了唐詩寫作,和他們常在壹起飲酒作詩,並有多首詩歌流傳至今。
在他歸國前夕,王維專門賦了壹首《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送與他,還在詩前寫下壹篇洋洋灑灑的序文,贊頌阿倍仲麻呂的才華卓越、品德高尚和他為中日友好作出的貢獻。
可惜,中途遇到風暴的阿倍仲麻呂只好折返長安。公元770年,阿倍仲麻呂在長安辭世,時年73歲。
雖說阿倍仲麻呂沒有回到日本,但他在長安生活50多年,與日本的聯系非常密切,對日本的精神文化影響還是非常深遠的。
日本的四大主流美學文化:幽玄,物哀,侘寂、意氣。
物哀,它起源於日本平安朝時期,相當於中國唐朝到宋朝的時間,在日本江戶時代為國學大家本居宣長提出的文學理論,也可以說是他的世界觀,這個概念簡單地說,是“真情流露”。
幽玄,形成於日本中世,由藤原俊成等歌論家以多角度的探討逐步規範了其美學內涵。以崇尚“余情”之美為核心,在風格趣味方面,從偏重“妖艷”到講論“恬淡”,於發展變化中豐富了它的內容。“幽玄”是日本歌論、能樂論中的壹個重要的理論觀念,也是日本美學觀裏的壹個重要審美意識。
侘寂,釋義為:外表粗糙,內在完美。簡單來說,它指的是壹種直觀的生活方式,強調在不完美中發現美,接受自然的生死循環。侘寂是日本美學意識的壹個組成部分,壹般指的是樸素又安靜的事物,它源自小乘佛法中的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尤其是無常。
意氣,這裏的意氣,並不是中國傳統文化裏面,意氣風發的意氣。“意”在日語裏面指來自身體的,基於本身的。意氣其實就是,關於身體的美感。在村上的文字中,多次出現了描述女性軀體,原始而自然地魅力。
其中,物哀文化應該是最廣為人知的。
物哀究竟是什麽呢?
人自其壹生,或欣喜或淒悲,或感嘆或憂愁。當移情於物時, 達成了物我情三者的緊密結合,就是物哀。物哀,也稱“知物哀”,是人對內心情感的感召。物哀在客體與主體,微觀與宏觀,對立與本壹之間搭建了壹座橋梁——最後回歸到壹切本源? “我” 。
——「這像不像王維的思想?」
日本的物哀美學的底層邏輯正是佛教思想和王維的詩詞所彰顯的以佛家禪學為質地的美學形式。
為什麽日本對物哀美學的接受度如此的高,甚至發展至影響日本的壹種獨立美學形式?
壹種民族文化的誕生,必與其民族特色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而“物哀”意識出現於日民族,就與日本特殊的地理環境(島國)有很大關系。
日本諸島從古以來就常為霧靄所籠罩,朦朧淡雅,變幻莫測。再沒有哪壹個國家能像日本壹樣在狹窄的地域能將世間如雪山、山澗、溫泉、瀑布等諸多美景壹舉收入囊中,既有林木蔥郁,霧雪迷離,又有竹林流水,庭院幽雅;同時世界上也沒有壹個國家像日本壹樣,自古以來就被地震、雪災、海嘯、颶風等如此之多的自然災害所頻頻光臨。千百年來日民族常看到的是眼前的美轉瞬即逝,須臾間便極有可能化為烏有的玄幻與哀傷——而這壹切使他們相信,往往美好的事物背後,皆隱匿著“無常”。而隨著佛教文化的傳入,日本民族文化中這種“無常”的虛無意識則更為強化了,可以說,佛教所揭示的萬物流轉的無常觀以及人生的虛幻感更加速了日民族朦朧模糊的“物哀”意識的最終形成。
物哀之美是日本自古至今文學藝術表現形式的主流,而川端康成無疑是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