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當父母出差去工作的時候,我總是倚在窗前,看著遠方,想著在遠方的父母能夠突然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或者在我閑暇無所事事的時候,也總會在家門口附近的小樹林找壹個舒服的地方躺下來,看著天上飄浮的白雲,醞釀著詩句,暢想著未來和遠方。
壹直知道遠方有壹個地方叫做家—那是我們渴望的,向往的地方,是我們的心靈的棲息之所。但不知道它從哪裏來,為什麽會那麽強烈的影響著我們。直到有壹天當我和4歲小兒對話時(M:妳剛才沒有整理好玩具媽媽生氣了。S:媽媽妳要是再生我的氣,我就回我自己的家了。M:妳的家在哪裏啊?S:就在那裏啊!)孩子的話讓我感到震驚,原來孩子的天性中有另外壹個家。不僅孩子,我們每個人---忽然發現那個家就在那裏—在每個人的心裏,它不是後天習得的,而是我們深植於集體潛意識中的情結,或者說是我們的自性通過情結對我們的呼喚。
總有壹個地方是我們要回去的。除了生老病死,除了金錢,欲望和權利,除了基本的生存和安全的需要,我們還有精神的需要和自我實現的需要。而那個引領我們向精神深處探索的力量就是我們對自性的歸屬的需要。
我們總是在路上。我們總是不能安之所安,總是不斷的打破又不斷的重建。我們說:不要茍且眼前的生活,我們還有詩和遠方。如果說遠方是我們的心靈的自性的花園,那麽詩歌又是什麽呢?她是我們心靈的碎片,在意識與無意識的海洋裏徜徉,連接著意識和無意識。讓那些被意識的面具沈重負載的人在瞬間的靜謐中發現真實的自己。也讓那些在無意識中的海洋中沈溺的人擡起頭看到現實的陽光。而那些遊弋在我們內心影響我們的情緒和生活的心靈碎片就是我們的情結。它是壹種獨立的存在,是自主的,它以其獨有的方式影響我們的意識生活。現實中的很多人,在物質與詩和遠方中糾結著,在現實與夢想中失去了平衡,要麽就是完全認同了自我的人格面具,被壹種情結所吞噬;要麽就是完全以壹種超然厭世的姿態出現,過起了所謂的修行遁世的生活,這也是另外壹種情結的表現—被詩和遠方的情結完全占有,與現實無法連接,而殊不知意識和無意識需要平衡,而出世和入世也需要壹種平衡,而這種平衡才是通向我們自性的根本,修行的本源。
榮格說“情結是原型的,具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控制意識自我,成為自我房子中的主人如自我完全認同情節就會被情結所擁有,從而產生各種自我喪失。但通過意識的努力,可以壹定程度上抑制情結。”但情結是不會完全消除的,它是我們心靈中的壹部分。而我們心靈成長的根本是培養良好的自我覺察能力---也就是看到情結,然後知其所以,知其所為,並能夠居於中正,不偏不倚,執其兩端撅其中。
很多早年就漂泊在海外的華僑們,在稍微有所成就並上了些年紀的時候,就會有濃濃的鄉愁縈繞著他們,那種對故鄉的思念之情對泥土的眷戀之情有是怎樣的壹種情結呢。“情結總是包括記憶中對恐懼,需求,洞見,從未真正把握和控制的內容,並不斷以傷害的方式去打擾意識的生活。”而早年漂泊在外的華僑們很多都是背井離鄉,未能好好的告別就匆匆離去。這個情結在心靈中沈澱下來,在意識自我松懈的時候就會冒出來。讓我們產生壹種莫名的情緒,並影響我們現有的生活。“情結來源於情緒的創傷和撞擊和道德的沖突。”那些早年未能很好處理的“未完成事件”成為我們的情結的壹部分。而“情緒的基調內容是以情結作為起點的,情結是情緒的內核,是能量的聚集中心,需要時會呈現,並在難以忍受時爆發出來。”而那些華僑們受情節的能量困擾並難以忍受時,會不遠萬裏回到故鄉尋根,或者用自己的方式為故鄉的人民做些事情。這些都是情結使然,是他們情結爆發出來時的壹種表現方式。
如果說詩和遠方是原型意義上的情結,那思鄉的遊子的情結就是現實意義上的情結。而這些情結就構成我們人格中的組成部分,讓我們以不同的方式長成我們獨特的自己。我試著回到那個亙古蠻荒的遠古,想象著那些在山洞中互相依偎取暖,饑寒交迫的祖先們。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在與天地四時的溝通中獲得了怎樣的智慧!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不僅留給後人那麽多寶貴的物質財富,還有那些無價的精神財富。而這些精神財富又以原型的方式被我們繼承下來,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讓我們忽視它的時候,它會以它獨特的方式---夢的語言或藝術表達,積極想象等來警醒我們,讓我們正視他們的存在,順著其指引回到我們追尋自性的路途中。而情結作為這些原型的載體需要被看見----我們不能改變情結,而是要歡迎它,接納它,並作為我們豐富整體人格特征的壹部分。讓它轉化成我們追尋自行路途中的燈光,引領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我在國外有過幾年的工作和學習的經歷,在國外時,感覺到的思鄉之情是那麽的強烈。偶然聽到的壹首故鄉的歌曲,路上偶遇的壹個同說中文的故人,都會讓我熱烈盈眶,淚水漣漣。年輕人的情緒本來就容易被勾引,而那時的我卻完全是被情結所占有了,無法忍受對故鄉的思念,所以回來。但歸來的我,又總是被遠方吸引,總想出走,總想離去。於是我想而那個遠方究竟是哪裏呢?真的是壹個具體的地方嗎?現在我知道,它不是,它是我們心中永遠的那個讓我們感到心安的被叫做家的地方。
而正是因為情結的存在,讓我知道思念是壹個美好的事物,讓我知道,只要我願意,家就在不遠處等著我。而情結是以多種方式存在的,不僅以積極的方式呈現,也以消極的方式呈現。如張愛玲所說的“生命是壹件華美的袍子,上面長滿了虱子”那些虱子,就是我們的情結,它就在那裏,和我們的身體以***生的方式存在著。“情結在壹定程度上阻礙了個體的進壹步發展,讓情結表達出來,生命的創造力才得以呈現。並把它整合成心靈中的壹部分。”我們要覺察它,接納它,整合它,並轉化它。
而當我們面對情結時,如果我們不想被擁有,我們就要保持壹種自我覺察的習慣,要在它到來之前就能覺察它,安撫它,並和它友好***處。而壹般來說自我對情結有四種表現態度。第壹種是完全無意識的,完全沒有覺知情結的存在。這種人是完全被人格面具所覆蓋失去了自我的壹種。如太多的在生活的壓迫中人雲亦雲失去自我的人們。第二種是對自我有部分或全部的認同,這種人隱隱約約知道自我並知道去探尋自我,但找不到要去的方向,又不時的被欲望和現實所俘獲,是墻頭上的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第三種是把自我的情結投射出去了。當壹個人無法認清自我的情結時,就會把自己身上具備但不可得的或自己性格中的弱點但不自知的都統統的投射到自己身邊的人身上或別的其他的人身上。如來訪者對心理咨詢師的投射或追星族的投射以及對宗教上師的投射等等。而第四種是我們有很好的覺察力和控制力時,當情結出現以情緒的方式來襲是,我們就可以很好的辨別它,知道它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也知道我們如何以我們自己獨有的方式去疏導情結,讓它成為我們成長的助力,引領我們,更我的走向我們自性化的道路上。榮格說“擁有情結未必是劣勢,只是壹種未同化的情形或是壹種新的可能性。”所以我們要善用情結,才能將其轉化成為壹種新的可能性。
在夢中我們踩著詩歌的行板,漫步在在自我與自性和諧生長的花園裏。在現實中我們帶著不同的面具,遊走在欲望交織的混凝土的高墻鐵壁中。當我們在現實中走累的時候,我們也要會到我們的心靈花園中小憩,而詩歌就是我們無意識的最好的表達方式。而不管是歸來還是出走,我們始終要知道和堅定新的方向。如果我們只是在情結湧現的當下順著它去了,那我們不管是在他鄉還是在故鄉始終還是被情結所占有,沒有讓自我清醒的覺察和感知到情結的需求,我們就會受其負面的影響,並被其左右。如果情結來時,我們看著它,像個老朋友壹樣拍拍它的肩膀,告訴它:妳來了,壹起坐坐吧。然後壹起笑笑---這樣被接受的情結壹旦被看見,對我們的影響就會越來越小。我們也就會走得越來越輕松,越來越自在。
說時容易做時難,我們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被情結五花大綁的捆綁著,使我們無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自己。而遠方不僅是家,還是我們渴望的自由。心靈的天空是廣博的,我們要開啟我們的智慧之眼去看到,去照亮我們的生活。讓我們勇於發現,勇於面對,成為生活中心靈的煉金師,除糟留精,洗心去塵。也讓遠方成為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心靈驛站,用我們人生旅途中受傷的經歷去療愈他人。To be a wounded hea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