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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聽歌女彈琵琶什麽感受

白居易的《琵琶行》就很好的表達了他的感受。詳見下述白居易《琵琶行》賞析: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拔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撚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壹聲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沈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壹部。

曲罷曾教善才伏,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爭纏頭,壹曲紅綃不知數。

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莫辭更坐彈壹曲,為君翻作琶琵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

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題解

這首詩作於唐憲宗元和十壹年(816)深秋。白居易時年四十五歲,在江州任司馬。州司馬是州刺史的佐官,掌管軍事,但白居易此時是有虛職而無實權。白居易無辜遭貶江州司馬後,開始還恬然自安,與三五知己登山遊水。壹個偶然的機會,在潯陽江頭,他遇到壹位來自京都、漂泊江湖的琵琶女,往還之際,頓生強烈的天涯淪落之感。這首長篇敘事詩,正是有感而發。正如《唐宋詩醇》所說:“滿腔遷謫之感,借商婦以發之,有同病相憐之意焉。比興相緯,寄托遙深,其意微以顯,其情哀以思,其辭麗以則。”

讀這首敘事詩,不能忽略序言。序言不僅交代了時間、背景和寫作原因,而且巧妙地點明了全詩的主旨,為我們準確把握全詩的思想內容起到了提示作用。序雲:“元和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船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然有京都聲。問其人,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於穆、曹二善才,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遂命酒,使快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百壹十二言,命曰《琵琶行》。”實際上,這首長詩***六百壹十六個字,“二”當為“六”字的傳刻之誤。宋人戴復古在《石屏詩集》卷壹《琵琶行》裏已經指出:“壹寫六百十六字。”

詩題又作《琵琶引》。琵琶,彈撥樂器,原流行於波斯、阿拉伯等地,漢代傳入中國。發展到隋唐,已成為非常流行的樂器,上至宮廷樂隊,下至民間演唱,都常有它。作為文化範疇內的琵琶,從它問世之日起,就往往與傷悲事件相聯。“行”和“引”,都是古樂府的詩體,與“歌”體相近,故常稱歌行體。

句解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夜晚在潯陽江頭送客人,秋風吹著楓葉和荻花,傳來瑟瑟之聲。開篇首句,只寥寥七字,就把人物(主人和客人)、地點(潯陽江頭)、時間(夜)、事件(送客)全部概括其中,言簡而意明。後壹句作秋夜送客的環境烘染和渲染,使詩壹開頭就帶著淒冷蒼茫的意味。“黯然傷神者,唯別而已矣”,在這裏,秋夜送客的蕭瑟落寞之感,從景中委婉傳出。“潯陽江”,是長江流經江西九江的壹段。“荻花”,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長在水邊,根莖都有節似竹,葉抱莖生,秋天生紫色或白色、草黃色花穗。“瑟瑟”,猶言颯颯、索索,草木被秋風吹動發出的聲音。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主人下了馬,走進客人的船中;舉起酒杯想痛痛快快地餞別,卻沒有音樂助興。楓葉獲花,秋風瑟瑟,景是淒涼景;送客至江船,舉杯冷落,情是寂寞情。“無管弦”三字,既與後面的“終歲不聞絲竹聲”遙相呼應,又為琵琶女的出場作鋪墊。“管弦”,指管樂器與弦樂器,這裏泛指音樂。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悶悶地喝醉了,淒淒慘慘地將要分別;要分別的時候,茫茫的江面上,映著壹輪明月。前句已將黯然低沈的情緒作了鋪墊,後句進壹步渲染環境,使心情顯得更加沈郁感傷。全詩三次寫到江月,各有妙用。這是第壹次。“江浸月”,是說月影倒映在江中,就好像月亮浸在水中壹般。

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忽然聽到江面上傳來琵琶彈奏的聲音;聽著聽著,主人忘記了回去,客人也不肯開船啟程。“忽聞”,傳達詩人正思音樂而音樂即來的驚喜。送者忘歸,行者不發,暗示音樂的美妙動人。在茫茫江月的背景烘托下,有空谷足音之感。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依循著聲音尋找,低聲詢問,彈奏者是誰?琵琶聲停了下來,那人想要回答,卻又遲疑不決。從“忽聞”、“忘歸”、“不發”到“暗問”,均著力刻畫人物心態,亦為說明音樂的感染力。“欲語遲”,是說猶疑之中暗含心事。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將船只移過去,慢慢靠近,邀請那人出來相見。大家添了酒,把燈撥亮,重新設宴。詩人寫琵琶女的出場,是因聞聲而動情,因動情而尋人。琵琶聲的不同凡響,襯托出彈奏者的不同尋常,故聽者賞慕,頗有知音相遇之感。“回燈”,添油撥芯,使燈光回亮。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經過再三邀請呼喚,她才勉強走出來;出來時,還抱著琵琶,半遮著臉兒。壹方面是急急以求,壹方面是默默以待;壹方面是頻頻呼喚,壹方面是遲遲而出。這種強烈的對比,鮮明地表現了雙方的心情和個性。詩人抓住這壹點,逼真地描繪了琵琶女的出場之態。盡管用語平實,但欲露還藏的情態,已經入木三分。“千呼萬喚始出來”,並非孤傲忤慢,而是因為自有誌趣,不露才揚己;更是由於有壹肚子天涯淪落的難言之恨,不便說明,也不願見人。這種拘謹、靦腆而又穩重的樣子,也恰恰是萍水相逢時壹個女子應有的情態。“猶抱琵琶半掩面”與上文的“琵琶聲停語欲遲”,皆曲折細膩揭示了琵琶女復雜的內心活動。

琵琶女的出場,讓人產生期待,全詩由此轉入正題。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她轉好弦軸,撥動琴弦,順手試著彈了三兩聲;雖然還沒彈出曲調,卻已流露出情感。前句寫校弦試音。後句以樂音傳達人的思想感情,扣開聽者的心扉,讓人神往。“情”字是詩眼,有傳神之妙。“轉軸撥弦”,是彈琵琶之前校正音階、調正絲弦的準備動作。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意

每壹弦都是那樣低沈壓抑,每壹聲都充滿愁思,似乎在傾訴壹生的不得意。這兩句進壹步借音樂寫人,在抑郁之情中點出身世之悲。“不得意”,壹作“不得誌”,給“情”定了壹個基調。“掩抑”,以手壓弦而彈,彈出的音調低沈壓抑,是幽咽悲傷的情調。

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她低著眉、隨著手繼續彈奏下去,仿佛要壹吐為快,說盡自己無限心事。以上三聯,都是上句寫琵琶女彈奏樂曲的情景,下句借聽者的感受揭示她的內心活動。

輕攏慢撚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幺

她的手指在弦上壹會兒輕輕叩動,壹會兒慢慢揉動,壹會兒順手下撥,壹會兒反手回撥。起先彈的是《霓裳羽衣曲》,後來又彈《綠腰曲》。這兩句是寫琵琶女嫻熟的技藝。“攏”,用指叩弦;“撚”,用指揉弦。這兩種是用左手按弦的指法。“抹”,順手下撥;“挑”,反手回撥。這兩種是用右手彈弦的指法。“霓裳”,即《霓裳羽衣曲》。據說是開元時從印度傳入,原名《婆羅門》,經唐明皇潤色並改此名。白居易《霓裳羽衣歌》有較詳細的描寫。“六麽”,是當時有名的歌舞大曲,也作“綠腰”或“樂世”。原名“錄要”,以樂工進曲錄其要點而得名,屬軟舞類。由女子獨舞,舞姿輕盈柔美,樂曲節奏由慢到快。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大弦彈出的聲音深沈悠長,像陣陣疾雨;小弦彈出的聲音輕細柔慢,就好像人在竊竊私語。自此至以下十四句,借助語言摹寫音樂的時候,都運用了各種生動的比喻以加強形象性。這兩句是說彈奏琵琶音響之精微。用“嘈嘈”、“切切”這兩疊字詞摹聲,又用“急雨”、“私語”,使它形象化。琵琶有四弦或五弦。“大弦”,指其中最粗的弦;“小弦”,指其中最細的弦。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交錯雜彈,就像大珠小珠瀉落在玉盤。前壹句已經再現了“如急雨”、“如私語”兩種旋律的交錯出現,這裏再用後壹句壹比,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就同時顯露出來,令人眼花繚亂,耳不暇聞。雙聲和重音疊韻詞的運用,更加強了悅耳的聽感和韻律的節奏。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有時弦聲輕快悠揚,就像宛轉悅耳的黃鶯在花下啼鳴;有時弦聲艱澀低沈,好像嗚咽的泉水在冰下面流轉。“間關”,形容鶯聲宛轉。“幽咽”,指悲抑哽塞。這裏,詩人將琵琶聲同時訴諸聽覺與視覺,分別表現出輕快與冷澀的不同感受。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

冰下的流泉,漸漸地凍結了;那弦也像被凍住了,快要斷絕;就這樣,弦聲越來越弱,暫時停歇下來。詩人以豐富多彩、精妙新巧的比喻,將變化多端的音樂描繪得出神入化,維妙維肖。作者的才華不僅表現在再現音樂之美上,更重要的是,通過音樂形象的千變萬化,展現出琵琶女起伏回蕩的心潮,為下面訴說身世作了鋪墊。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琵琶聲音暫停的時候,只覺得另有壹種深藏的愁緒和恨意產生。此時,雖然靜默無聲,卻更勝過那有聲之境。“有聲”之時,聽者的思想感情隨著曲調奔騰跳躍,無暇細味。而“無聲”之時,給人以時間去整理思緒,體味曲中之情;同時將聽者引向未來,因為不知道下面又會怎樣。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低沈徘徊、近似停頓之後,猛然爆發出壹陣強音,就像銀瓶突然迸裂,裏面的水漿噴濺而出;又像鐵騎沖出、刀槍撞擊壹樣,是那樣雄壯鏗鏘,激越昂揚。當聽者置身“無聲”之境時,滿以為就要結束了。誰知 “幽愁暗恨”在“聲漸歇”的過程中,已積聚了無窮的力量,不可壓抑,終於在這裏爆發出來。於是,全曲推向高潮。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壹聲如裂帛。

最後,壹曲終了,她收取撥子,在幾根弦的中心奮力壹劃;琵琶就像撕裂的布帛壹樣,發出脆厲的壹聲。至此,全曲戛然而止,但回腸蕩氣、驚心動魄的音樂魅力,仍余音繞梁,久久難息。“撥”,即撥子,彈奏弦樂器時用的工具。“當心畫”,是壹種演奏手法,即用撥子在琵琶的中部橫劃,行話叫做“掃”。“畫”,同“劃”。“裂帛”,指繃緊的絲絹突然斷裂,這裏是形容“當心畫”時聲音的強烈沖擊感。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這時,四周的船只都靜悄悄的,沒有壹點聲音,只看見江心倒映著壹輪皎潔的秋月。壹聲裂帛般的音響之後,壹切又歸於靜寂。壹直沈浸在音樂中的聽眾,如夢初醒。這裏,詩人從側面寫出琵琶聲的妙絕入神。置身斯時斯境,同懷天涯淪落之感的作者與彈者心境如何,讓人不由揣想。而由剎那間寧靜所構成的音響空白,無言更勝有言,給讀者留下了涵詠回味的廣闊空間。詩人在這裏第二次描寫到月亮,靜謐的意象與詩意再次呼應,烘托出淒美的情境。“舫”,小船。

沈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

她若有所思,將撥子插在弦縫間;然後整頓衣裳,神態凝重端莊地站了起來。這裏,略去了關於身世的詢問,而用兩個描寫肖像的句子向下文的“自言”過渡。“沈吟”的神態,大概就是從聽者的詢問引發。但是,叫人從何說起呢?於是,壹面收拾,壹面思忖。“斂容”,剛才彈奏時由於情緒激越,不單是衣裳有些亂了,悲歡也都形於色。至談話時,自然要整理情緒,從音樂意境中收回心來,於是收斂起臉上的表情。這既是尊重別人,也是自重。琵琶女並非輕薄浮躁之人,前面已經寫出了她的人格:“琵琶聲停欲語遲”,“猶抱琵琶半遮面”,正代表著女性的羞怯和矜持。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琵琶女自敘道:我本來是京城長安女子,家住在蝦蟆陵。“蝦蟆陵”,在長安城東南曲江附近,是歌女聚居之地。舊說董仲舒葬此,門人經過這裏,都下馬步行,所以叫下馬陵。後人誤傳為蝦蟆陵。

從這裏至“夢啼妝淚紅闌幹”,都是琵琶女自述身世。詩人用詩為琵琶女的半生遭遇,譜寫了壹曲扣人心弦的悲歌,與“說盡心中無限事”的樂曲相互補充,完成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壹部

十三歲時,我就學成了琵琶,名字編排在教坊之中,是屬於第壹流的。上面是敘籍貫,這裏是敘出身。“教坊”,古時管理宮廷音樂的官署,專管雅樂以外的音樂、舞蹈、百戲的教習、排練、演出等事務。唐高祖武德後,在禁中設內教坊。玄宗開元二年,在蓬萊宮側置內教坊,洛陽、長安又各設左右教坊二所,以中官為教坊使。內教坊兼習雅樂和俗樂,外教坊則皆為俗樂。這位琵琶女大概是掛名外教坊的。“第壹部”,指首席樂隊。

曲罷曾教善才伏,妝成每被秋娘妒

那時,我技藝超群,曾經壹曲彈完後,讓琵琶師傅也佩服;我還貌美過人,妝扮之後常被秋娘嫉妒。這兩句寫琵琶女色藝雙絕。“善才”,唐代對琵琶師的稱謂。“伏”,通“服”,敬佩。“秋娘”,當時的壹位著名歌妓,這裏是泛指歌妓女伶。

五陵年少爭纏頭,壹曲紅綃不知數

京師的富貴子弟爭著給我賞賜,贈送纏頭;每當壹曲彈罷,不知要給多少彩綢。這兩句寫琵琶女追憶當年在長安時的生活,語含感嘆。“五陵年少”,指富貴人家子弟。“五陵”,指西漢五個皇帝的陵墓:高帝之長陵、惠帝之安陵、景帝之陽陵、武帝之茂陵及昭帝之平陵,都在長安城北。唐時,曾將各地的壹些富豪遷到陵邑周圍,以繁榮邑址。故五陵多富家子弟。“纏頭”,也叫“纏頭彩”,歌舞藝人表演完畢,客人以羅錦等絲織品為贈。後來多用錢物代之。“紅綃”,紅色薄綢或綾緞等絲織品。

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用鈿頭雲篦等貴重首飾來打拍子,哪怕碎了也毫不可惜;縱酒歡歌中,我紅色的羅裙常因酒杯翻覆而汙損。“鈿”,是用金、銀、玉、貝等制成的花朵狀的首飾。“雲箆”,即雲狀的箆,是壹種比梳子密的梳頭用具。“雲”,壹作“銀”。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壹年又壹年的歡笑作樂,多少良辰美景就這樣隨隨便便地消磨掉了。從這裏可以看出,琵琶女在憶昔思今中,有著淡淡的留連,更有悔恨和痛惜。“秋月春風”,比喻美好的青春年華。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

壹起出道的師妹隨軍去了,阿姨也去世了;暮去朝來,時光流逝,我的容貌漸漸衰老了。據《教坊誌》、《北裏誌》、《唐國史補》記載,唐代的倡優妓女慣以兄、弟相稱,以至影響到宮廷教坊,出現了女兄女弟這類稱呼。這裏所說的“從軍”,是指做隨軍倡妓。“阿姨”,是歌妓對其所居坊曲之主的稱呼。

以上十二句,言青春歡笑。以下六句,言老大淪落。盛衰之感,對比強烈。

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因容顏衰老,無人光顧,來往的車馬越來越少,門前冷冷清清。我年華老去,最後嫁給壹位商人做妻子。這兩句以如訴如泣的抒情筆調,概括出古今大抵相同的歌女命運。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商人只重財利,從不把別離當壹回事,上個月他到浮梁買茶去了。這裏不說“賣茶”,而說“買茶”,與當時的榷茶、稅茶制度有關。“榷”的本義是獨木舟,引申為專利。榷茶就是唐代官府采取的茶葉專賣制度。白居易寫此詩的元和十壹年(816),榷茶法已推行多年。潯陽的茶商經營茶葉,先要到就近的浮梁進貨,即“買茶”。商人流動性較大,琵琶女與丈夫自然是離多聚少。這兩句敘寫,強化了琵琶女天涯淪落之恨。“浮梁”,唐時屬饒州,治所在今江西景德鎮市北浮梁。浮梁之茶雖非名品,但產量豐富,是當時茶葉的重要集散地。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

他走了之後,留下我壹人,在江口獨守著這艘空船;圍繞著船外的,只有壹輪明月,映著壹片清冷的江水。這是詩中第三次描寫月亮。獨守空船,惟有清冷的江水和明月作伴,與昔日長安的繁華形成強烈對比。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

夜深時,忽然夢見年輕時候的事,禁不住啼哭起來;淚水縱橫,和著胭脂,流得滿臉都是。“夢啼”句,淒苦中猶有嬌憨與率真,哀感頑艷,合乎身分。“夢啼妝淚”,是說夢中啼哭,臉上帶著淚痕。“妝淚”即胭脂淚。“紅”本指胭脂色,這裏作動詞。“闌幹”,(淚水)縱橫流淌的樣子。

我聞琵琶己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聽到她彈奏的琵琶曲,就已夠讓我感傷嘆息了。現在聽了這壹番敘述,更加讓我嘆息不已。“重”,更加。“唧唧”,嘆息聲。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彼此同樣是流落天涯、四處飄零的人,雖說今夜初次相逢,又何必曾經互相認識呢?琵琶女的身世,激起詩人情感的***鳴。同病相憐,同聲相應,他將自己貶謫江州和琵琶女流落江頭的悲慘遭遇聯系在壹起,醞釀出這傳誦千古的名句。詩人發自肺腑的感慨,道出了人生旅程中無數孤獨者的心聲,是全詩主旨所在。它已超越時代,成為後世飽經滄桑的人邂逅時的***同感受。毛澤東讀《琵琶行》時曾在這兩句下面劃了許多加重號,還批道:“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在天涯,作者與琵琶演奏者有平等心情。白詩高處在此,不在他處。”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我從去年離開京城,被貶官來到潯陽城,經常臥病在床上。以下是作者剖露心曲。在琵琶女的命運激起的感情波瀾中,他坦露自我形象,將平生遭遇和謫居僻所的失意心情傾訴出來。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潯陽地處偏僻,沒有什麽音樂,整年聽不到美妙的音樂聲。這裏實際是說自己孤獨寂寞,沒有知音。

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

我的住處靠近湓江,又低又濕,黃蘆、苦竹繞著宅院叢生。“湓江”,今名龍開河,源出江西省瑞昌縣清湓山,東流經九江入長江。其江口就是“序”所說的“湓浦口”。“苦竹”,傘柄竹。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在這種環境裏,早晚能聽到什麽呢?只能聽到杜鵑淒楚的啼叫和猿猴哀鳴的音聲。“杜鵑”,又名杜宇、子規,相傳為古蜀國的壹位國君杜宇(又稱望帝)魂魄所化。春末夏初,常晝夜啼鳴,其聲哀切淒婉。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每當春江花開之時、秋月皎潔之夜,我往往拿了酒,自飲自酌。“春江”、“花朝”、“秋月夜”,都是迷人的景色。在景色迷人的大好時光裏,他人邀朋聚友,吟詩作賦,開懷暢飲;詩人卻獨自壹人,喝著悶酒,寂寥難遣。這種貶謫外任的苦悶心情,使詩句裏浸透著感傷與憤激。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

難道連山歌或村笛都沒有嗎?有,但是聲音雜亂刺耳,實在難聽。“嘔啞嘲哳”,形容樂聲雜亂難聽。詩人之意或許並非實說音樂難聽,而是借不如意的環境襯托自己“不得意”的境遇。

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今夜聽了妳琵琶的旋律,好像聽到仙樂壹樣,使我耳朵壹時清爽起來。“仙樂”,形容樂聲美妙動聽,仿佛來自仙界。

莫辭更坐彈壹曲,為君翻作琵琶行

請妳不要推辭,重新坐下,再來彈壹曲,讓我來為妳寫壹首《琵琶行》的曲詞。“更坐”,即再次坐下來。“翻作”,是說按曲填寫歌詞。

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

她被我這些話感動,站立了很久,然後重新坐下來。她調緊絲弦,弦聲頓時變得急促起來。這裏巧妙寫出琵琶女與詩人內心復雜感情的契合,著筆不多,卻十分傳神。“卻”,退回。“卻坐”,回頭重新坐下。

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

琵琶曲聲淒涼哀傷,已不像先前的樂聲,滿座的人聽了都忍不住掩面哭泣。究竟為何不似“向前聲”,未說,其實也不用說。因為前面已有大段描寫作鋪墊,只說滿座哭泣,即已表明淒涼哀切之情。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要問在座的人中,誰的眼淚流得最多?當然是我這個江州司馬,妳看,眼淚都已將青衫官服打濕。相遇知音人,壹灑同情淚。壹個是飄零江湖的長安歌妓,壹個是得罪遭貶的朝廷命官;壹個是“紅妝淚”,壹個是“青衫淚”。明寫前者,暗寫後者。二者彼此地位懸隔,卻能產生強烈的感情***鳴和交流,這是最為難得和感人的。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雲:“作此詩之人與此詩所詠之人,二者為壹體。真可謂能所雙亡,主賓俱化,專壹而更專壹,感慨復加感慨。”“青衫”,唐代文官品級最低(八品、九品)的服色。當時白居易職為州司馬,為從五品,但“唐制服色不視職事官,而視階官之品”(宋代王楙《野客叢書》卷二十七)。階官,是有官名而無固定職事的散官品級的稱號,相別於職事官而言。當時白居易官階是將仕郎,為從九品下階,故應穿青衫。

評解

《琵琶行》和《長恨歌》是白居易詩中的雙璧。即使沒有其他作品,只憑這兩首詩,白居易就足以不朽。與早年的《長恨歌》寫歷史題材有所不同,《琵琶行》轉到了現實題材。詩人通過親身見聞,敘寫了琵琶女的淪落命運,並由此關合到自己的被貶遭際,發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深沈感慨。因為有切身體驗,所以感情特別真誠深摯;因為是在貶所深秋月夜的江面巧遇琵琶女,所以詩情特別哀婉蒼涼。《琵琶行》壹出,不僅當即風靡宮廷裏巷,而且千百年來壹直傳頌不衰,顯示了強大的藝術生命力。唐宣宗有“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吊樂天》)之贊,清代張維屏有“壹曲琵琶說到今”(《琵琶亭》)之嘆。

這首長詩結構嚴謹,層次分明,可分為四部分。從開頭到“猶抱琵琶半遮面”為第壹部分,通過秋夜潯陽江頭景色與送客場面的描寫,烘托出淒涼冷落的氛圍。第二部分從“轉軸撥弦三兩聲”到“唯見江心秋月白”,正面描述琵琶女的高超技藝和感人至深的音樂效果,並為她自敘身世作了有力的鋪墊。這壹部分有三個層次:第壹層是序奏,飽含深情,低緩哀婉;第二層是彈奏的第壹個高潮;第三層是轉折,琴音由疾速強勁轉入舒緩。第三部分從“沈吟放撥插弦中”到“夢啼妝淚紅闌幹”,介紹琵琶女由少年歡樂到老年傷悲的不同尋常的經歷。第四部分從“我聞琵琶已嘆息”到結束,把琵琶女和詩人自身的命運聯系起來,抒發了詩人政治失意的抑郁之情。

全詩語言平易簡潔,卻又極有表現力,不求其工而自工;而且畫意鮮明,詩情濃郁,清詞妙喻,絡繹不絕。尤其是對琵琶女彈奏樂曲的描寫,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正如《傅雷家書》所說:“白居易對音節與情緒的關系悟得很深。凡是轉到傷感的地方,必定改用仄聲韻。《琵琶行》中‘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壹段,好比staccato(斷續),像琵琶的聲音極切;而‘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幾句,等於壹個長的pause(中止),‘銀瓶……水漿迸’兩句,又是突然的attack(起奏),聲勢雄壯。”

為表現動人的樂曲,詩人運用了壹連串新鮮生動的比喻:“大弦嘈嘈如急雨”——深沈繁密,撼人心魄;“小弦切切如私語”——輕柔幽細,纏綿悱惻;“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圓潤動聽;“間關鶯語花底滑”——宛轉流滑,生機盎然;“幽咽泉流冰下難”——低沈緩慢,悲抑哽咽;“凝絕不通聲暫歇”——暫時休止,余韻無窮;“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樂聲驟起,高亢激越;“四弦壹聲如裂帛”——強烈幹脆,戛然而止。這些比喻,形象地再現了豐富的音樂情節,使讀者真切地感受到樂曲中激揚幽抑、喜樂哀怨的變化。這種變化復雜卻不混亂,是經過詩人匠心安排的。音色音調也是銜接的,其變化又起著對比的作用,從而構成優美而豐富的音樂情節,產生了蕩氣回腸、驚心動魄的藝術效果。